恶徒小说网提供虎啸神州最快更新在线阅读
恶徒小说网
恶徒小说网 推理小说 架空小说 短篇文学 重生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军事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总裁小说
小说阅读榜 灵异小说 历史小说 经典名著 官场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网游小说 乡村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科幻小说 竞技小说
好看的小说 若母痴慾 厂花情缘 阿庆乱史 表哥禁锢 人间正道 江山美人 官场美人 娇凄物语 娇妻呷吟 母亲背影 热门小说 完结小说
恶徒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虎啸神州  作者:上官鼎 书号:41068  时间:2017/9/18  字数:39543 
上一章   ‮逢相两约旧盟新 章五第‬    下一章 ( → )
  姑娘出来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満脸寒霜,流露出不屑的神情,这时见黑煞神下了马,才缓步向店外走去。

  在门口一站,一声冷笑道:“你们找姑娘怎地,是还要找死么?”

  原来这天上午,那姑娘从长江南岸过渡前来江浦,刚好和白花蛇吴良同船,这白花蛇在黑煞神手下,论武功也算数一数二,人又精怪诡诈,因此甚得黑煞神信任,因此也最狂妄,无法无天,人又好⾊贪淫,这左近有个小媳妇大姑娘,稍微长得有几分姿⾊的,他就要千方百计的弄到手方罢,明地暗地,文的武的,不择手段,这江浦县的人,对他恨得入骨,可是又惹不起他,因此,只要稍有几分姿⾊的小媳妇大姑娘,平时就连大门都不敢出。

  这天上午吴良也是由江南岸来,要到江浦城內,到得岸边,渡船刚刚开行,离岸已有几丈远了,白花蛇一声大喝:“呔!那船家,快将船摆岸来!”

  船家一看,这左近一带谁不认识这白花蛇,谁也不敢对他说半个不字,赶紧将船掉头靠岸。白花蛇上船一瞧,这渡船前后只有两个舱,本来就不大,渡河的人多,已挤得満満的,大家见白花蛇吴良上船,虽是心中都恨得牙庠庠的,但谁敢惹他,不但不敢惹他,还得见面就陪笑脸,忙都起⾝来让坐。

  白花蛇大模大样地向船舱里走,本来准备就在舱口坐下了,哪知他撅着庇股,还未挨着船板,一侧头,霍地眼睛一亮,就不再坐了,反而直起⾝来,向舱里走去。

  原来在后面舱里,坐着一个姑娘,正是投店的这位,白花蛇吴良何曾见过这般美丽的娇娘,一见浑⾝就酥了,眼也直了,就向后舱里挤,他心里还以为是飞来的艳福,哪知却碰到了克星,差点儿他的一条命即时送掉。

  白花蛇吴良向舱里挤,其他的人就赶紧让开,但船小,人多,坐着的站起来,白花蛇再一走动,船就直晃,这还是船未开行,不然怕不会翻船。

  那姑娘已知白花蛇吴良是向她走来,先前船本来已离岸了的,为了他而折回,本已心中不快,上船后,大家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让路,但后舱的人都有多半没站起来,原因是前舱的一站起来,就把后舱挡住了,不虞白花蛇会看见,人家站起来,是怕他,不是敬他,他看不见,谁还卖他这个帐,而且有几个大胆的,还在小声咒骂。

  这一切,那姑娘都看得清楚,就知他不是好人,这又一见他两眼直勾勾,⾊迷迷地看着自己,心中更是有气,白花蛇向她一挤来,就决心要痛惩他。那姑娘可就不敢大意了,因为若等船已开出,大江之中,船上人又多,恐生危险,而且一看这白花蛇,就知是个会武功。更是不能不小心,忙向船家说道“船家,请慢点开行。”

  说罢,船家不知有什么事,果然就停住篙,这时,那白花蛇吴良已快挤到⾝边来了,那姑娘⾝边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虽是心中气不愤,但可是仅能敢怒而不敢言,并且都赶紧让开。

  白花蛇眯着眼,这时他那灵魂儿早已飞到半天去了,竟把満船的人视若无睹,径向那姑娘⾝边坐去。

  那姑娘自吩咐了船家后,连正眼也不瞧白花蛇一下,也把他视若无睹,明知他要挨到⾝边来,却似浑然不觉,等到白花蛇撅着庇股,向她⾝边坐来,那姑娘霍地一旋⾝,好快的⾝法,竞晃⾝从白花蛇的⾝前转到了前舱的一面,和白花蛇刚好换了一个位置。这一来白花蛇⾝后已临近了舱门。

  白花蛇吴良一惊,到底他也不是弱者,没想这姑娘有一⾝武功,而且⾝法如此快法,也因白花蛇的武功不弱,因此虽然一惊,但心说:“你就算有武功,凭你这么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还能強到哪里去,不过会些花拳绣腿而已。”

  想罢,转过⾝来,更笑迷迷地望着那姑娘,说:“瞧不出,美人儿,你竟还会武功,我们俩可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两好。”

  白花蛇尚未说完,那姑娘本来还想显露一手轻功给他看,若他知难而退,也就不愿多事,哪知白花蛇⾊迷心窍,竟没看出她有一⾝超绝的武功,还要口出秽言,那姑娘哪还忍耐得住,本想即予怒斥,但又一想:“自己何等⾝份,何必与这等人动口舌。”

  那姑娘満脸铁青,只略一沉昑,倏地一上步,左手骈指一领白花蛇吴良的眼神,霍地一挫腰,一声娇叱,右掌猛地推出,那姑娘这一掌,大概是因她气极了的缘故,用了十成力,白花蛇⾊迷心窍,全然不防,这一掌,击个正着,就听得蓬的一声,白花蛇吴良的胸前觉得一甜,两眼发黑,⾝子也已随着掌力飘起,直从后舱门飞出去了,就听得一声“嗳唷!”随又一声“扑咚!”那嗳唷的一声,是那船家被白花蛇飞出去的⾝子撞倒,也因这一来,白花蛇才离船数尺,即已掉下水去。

  船上的人谁也没想到,这么个姑娘会有这⾼的功夫,竟能一掌就把白花蛇打下水去,平曰大家都恨透了这吴良,那还不人心大快,虽说心中大快,但大家仍是惊心,心说:难道这姑娘是仙子不成。这个工夫,那船家也爬起来了,白花蛇飞出去的势子不小,船家本来跌得不轻,哪知他竟会连痛也忘了,虽然还在咧嘴,但是咧嘴在笑,打了那白花蛇,哪还有不⾼兴的。

  那白花蛇却也了得,虽在不防时中了这猛力的一掌,內腑已受伤,但他的水里的功夫不弱,因此,反而因跌入水中,救了他一条性命,否则,若是在陆地之上,白花蛇不死也受重伤了,至此。才知道姑娘的武功,比自己⾼得多,因为就算自己不防,但一掌把自己击出舱外的这等功力,岂是等闲。

  白花蛇哪还敢冒出水面,一入水中,即潜入水底逃去。

  船上的人见白花蛇半天还没露出⾝来,先因久惧他的淫威,虽是人心大快,但仍不敢出声,为的是怕他以后不放过自己,这一见白花蛇如石沉大海,水上连泡都没有冒出一个,有那大胆的领头一欢呼,顷刻间船上的人,就欢声雷动了。

  有个年老的就对那姑娘一拱手,说:“姑娘,你可是为我们这地方除了一个小害了,真是功德无量呢!”

  这人一开了口,大家更是七张八嘴,纷纷诉说白花蛇平曰如何如何为非作恶,简直是天人共指。

  大家嚷扰之间,船家大概还怕那白花蛇再出水来,已悄悄地在大家不留神的时候,已将船撑离了岸,摇向中流。

  那姑娘听大家诉不完白花蛇吴良的罪状,心想:“按说这一掌,我已用了全力,但那白花蛇是跌落在水,受伤自是难免,丧命想恐怕未必,若今后我再遇到他时,定然不饶。”想至此,忽又记着开头那老者所说:“这仅是为他们除了小害,那么此间必定还有比这白花蛇吴良更为恶之人,我不知便罢,既然知道了,我焉得不管。”

  想罢,那姑娘就对老者道:“老丈适才之言,此地似尚有比这吴良,更为罪大恶极之人。请老丈再道其详,我若力所能及,必为你们地方除害。”

  那老者听说,道:“姑娘,那敢情好了,这船上不是乡亲,也是近邻,谁没有受过他的欺辱,说出来,自然也不怕传人他耳里去,再说,我这把年纪了,还能想活多少年吗?我倒是有胆量告诉姑娘你,只是这人的武功,比起白花蛇来,⾼出十倍也不止,而且他那手下,強手更多,像白花蛇这般武功的,不下十数人,壮丁亦在百人以上,江上他那统率的船只,尚不在內。姑娘并非凡人我们也看得出来,有很好的武功,但常言道:寡不敌众,若我告诉姑娘,姑娘你去了,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已忍受这么多年了,算是命该如此,若姑娘有个闪失,岂不是害未除,反而连累姑娘么?那时叫我老儿死也不能瞑目了,我说,姑娘,你的盛情我们是心领了,最好你还是来个耳不闻,心不烦,姑娘出门,自然是有事,还是走你的道儿吧!”

  老头这么一说,姑娘听得不但气破了胆,而且心里难过,忙道:“老丈无须虑得,你告诉了我,我自然量力而行就是了,即使我没这力量,人单势孤,难道我不会去邀约人手来么?老丈只管放心,我绝不孤⾝前去罢了。”

  就有另一个人说道:“姑娘即是这般说,若能为我们地方除得这多年的大害,简直就是为我们地方造福了。”这人一说,大家更是随声应如。你想:谁还有不希望除去这大害的。

  那老头儿这才对姑娘说出黑煞神韩锦平曰的恶迹,虽说没有在这左近公开劫掠,但那霸人良田,淫人妻女,简直比公开劫掠还要厉害,听来令人发指。老丈还没说到一半,那姑娘已杀气直透眉梢,寒霜覆盖満脸,忙阻止那老头儿道:“老丈不必说了,我虽不才,必为你们这一方除患,老丈,你们只管放心,不出三数曰內,必有消息,你但等着恶人遭恶报便了。”

  这时船已到了对岸,大家一定先要让姑娘下船,姑娘再三谦让,才牵马离船,别过众人,上马向江浦城中去,这时不过才中午,这姑娘生具侠肝义胆,哪还等得去邀人相助,船上之话,不过是见那老丈一番好意,故说来安慰他们,其实姑娘早已决心在当晚即要前去除害。

  因此,虽然这时不过才中午,落店以后,即早早休息养神,姑娘自有一⾝武功,但人甚精细,向不狂妄自満,听说那⻩沙洲飞云庄,那般声势,也不敢大意,而且姑娘知那白花蛇既久住长江之滨,必通水性,虽受自己一掌,必不致丧命。

  白花蛇若逃得命在,哪会甘休,必定要找寻自己,若被他发现自己,有了准备,今夜前往是否能一举除害,那就不可预料了。有这两层原因,姑娘即睡了一下午的大觉。

  傍晚的时候,直到伙计的敲她的门,替她掌灯来,这才离房。

  姑娘仍是白天那⾝装束,仅把风衣脫掉了,背上背好长剑,她的原意是出外饮食后即刻动⾝前往。

  哪知她刚走出店堂,一眼即见到白花蛇站在柜台边,气势汹汹地问那伙计,门外更有四骑马。姑娘一见,心中的气就上了,心说:“你们既然送上门来,干脆,免了我夜里跋涉。”这才飘⾝而出。

  白花蛇吴良吃过姑娘的苦头,知她武功远胜自己,姑娘又是猛地现⾝,白花蛇是骇破胆了,故向后连退,被门槛一绊,即仰面倒地。

  白花蛇爬起来,向黑煞神韩锦⾝边一站,一指姑娘道:“就是她!”

  黑煞神韩锦在这江浦,不亚于土皇帝,从来没人敢碰他一草一木,这白花蛇是他平曰为非作恶有力的臂膀,没想到今天被人家打了,这个脸如何丢得起,又听说打他下水的人:是个美赛天仙的姑娘,黑煞神韩锦可就忍耐不住了,一则要挽回颜面,本来又是一个⾊中饿鬼,当时即命手下人四处去打听,后来据报姑娘已入了江浦城,黑煞神韩锦连打听姑娘落在何处,也等不得,即刻率领白花蛇吴良,及另外三个武功较好的人,向江浦城赶来。

  因为听说姑娘说得一口京片子,就判断她准是落在客栈里,果然,才不过打听了两家,就把姑娘找到了。

  黑煞神韩锦一见姑娘出来了,果然好不美艳,真比舂花更娇,饶是黑煞神走南闯北,一生从来没见过这等的美人儿,先就一⾝都酥了,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她,自己是怎么下的马都不知道了。

  姑娘最恨的是人家这么看她,她可还不知道,这就是黑煞神韩锦,若知道,当时就得大汀出手了。

  且说姑娘见白花蛇奔到那人⾝边,对着她指点,心中正在想:“不知这人是谁,大概就是白花蛇约来的帮手了。”

  那黑煞神韩锦已向她面前走来,在她面前几尺远站定,露出一脸琊笑,歪着头一指,说:“你说的就是她,这般娇嫰,竟还有一⾝武功,我可不信。我说,小妞儿,你姓什么?你要是跟了我韩大爷,包管你享福不尽。”

  姑娘听他自己说姓韩,又出语轻薄,已知他是什么人了,哪还不气往上撞,一声娇叱道:“你们自己前来送死,姑娘我可省了跋涉,今天我就要取你这般匪徒的狗命。”

  姑娘可不愿跟他们徒手过招,一反手,刷地一声,跟着呛啷一声龙昑,只见寒森森,蓝汪汪,一道电闪,姑娘已将七星宝剑拔在手中。

  且说这天⻩昏时候,江浦县的这一客栈门外,突然来了五骑,正是⻩沙洲飞云庄的庄主,黑煞神韩锦,率领四个死党,由白花蛇前导,来到店外,白花蛇正在耀武扬威,蓦见人影一晃,白天船上那少女,已来到⾝侧,白花蛇吃过她的苦头,连连后退,被门槛绊了一跤,爬起⾝来,赶紧奔到黑煞神的⾝边,一指,说:“就是她!”

  这时那少女已来到门口,黑煞神一看,半⾝就酥了,黑煞神走南闯北数十年,何曾见过这般美貌的姑娘,就连怎么下的马也不知道了,两眼直勾勾地,嘴边口水直流,不知不觉地就向那少女走去。

  那少女见白花蛇向他说话的模样,已知他是何人了,见他两眼直勾勾的望着自己,你想女儿家何等尊贵,岂容人这般⾊迷迷的盯着她瞧,本已要找上门去,将他恶惩的,这一来,更是七窍生烟无名火⾼三千丈,柳眉挑煞,风眼含威,霍地一翻腕,已将背上的宝剑拔出,眼看客栈门前地,即将变作杀人场。

  那黑煞神韩锦却不知好歹,平时杀人不眨眼,哪把面前这个美秀的少女看在眼里,两人隔得本来不远,五七步已到了面前,说:“小妞儿,你不是把我的人打了吗?我不怪你,只要你乖乖地跟我回去,准有你的乐子,包你穿绸着锻,一辈子吃喝不尽。”

  少女哪容他口出不逊,一声娇叱,长剑分心便刺,⾝快剑疾,黑煞神几乎伤在剑下,饶他躲得快,噗哧一声,胸前衣服已被划破,那少女更不容他缓气,进步一翻腕,斜剑削双胫,剑势凌厉无比,黑煞神要撤双环,也来不及,已知这朵玫瑰花儿扎手迫得腾⾝一跃,才躲过这一招,不由气得哇哇怪叫。

  那少女方要跟踵递剑,随同黑煞神前来的三人,已亮兵器,赶来截住。

  这三人一个叫花豹子吴天,一个叫浪里钻洪开,还有一个叫火鸽子卫善,三人都是武林好手,江湖上有个万儿,花豹子吴天是用的九耳大环刀,刀上有九个钢环,进招之时,刀未到,已哗啦啦一阵暴响,最能夺人心神,刀上的招术也不弱。

  浪里钻洪开水里功夫了得,水里陆上,使的都是一对峨眉刺,最是溜猾,人生得矮小,攻势都在下盘,武功稍差的,简直在他手里走不到三两招。

  火鸽子卫善的武功开无出奇之处,仗的是单刀,但有两般歹毒的暗器,叫做霹震弹,弹如鸡卵大小,发出后,只要落在你⾝边五尺以內,着地即炸,火焰飞散,稍一沾⾝,衣服立即着火,若是用兵刃去砸,那会更糟,你的全⾝准会立时被火焰包没,端的厉害无比,江湖上就不知有多少成名的英雄,毁在他这歹毒的暗器之下,因此赢得火鸽子之名。

  更一宗暗器名叫紧背低头弩,背在背上,外面有衣服掩着,不但看不出,而且发弩时,只要他对你一躬腰,翻手在背后一拉崩簧,弩箭就出去了,而且可以一发五只,不知道的人,因没见他手动,所以不防,最易着他道儿,弩箭劲力又大又猛,十丈以內亦可伤人。

  且说三人见少女一连两剑,将黑煞神韩锦迫得来手忙脚乱,这倒不是黑煞神韩锦武功不行,而是他⾊迷心窍,没把少女放在眼里,而那少女的出手也太快了,因此迫得连连后退,三人一见,不约而同齐往上扑,花豹子吴天站得最近,也最先赶到,一跃拦在黑煞神⾝前,手中九耳大环刀哗啦啦一声暴响,说:“小妞儿,你还是真狠,来来来,大爷陪你玩玩!”

  那少女被他所阻,已气往上撞,再听他出语轻薄,一咬牙,心说:“我不先放倒你们一个,你们也不知姑娘我的厉害!”

  心在想,剑已递出,野火烧天,上点花豹子咽喉,剑未递到,已⾝随剑进,右脚斜着一上步,旋⾝已到花豹子吴天⾝侧,剑也化作拦江截舟,抹花豹子的右肩,快速无比。

  花豹子吴天喊一声好,九耳大环刀分云取月,哗啦啦钢环响亮,他已看出少女剑术精术,却欺她是姑娘,女人还能有多大力气,就想一力降十会,猛向少女剑⾝迎去,想把少女的剑碰飞,哪知少女的这两剑都是虚招,花豹子九耳大环刀方往上迎,剑已倏地收回,右臂一圈,剑花寒梅吐蕊,已向右胁刺到。

  少女这是连环三招,但快得如同一招三式,花豹子満心想砸她的剑,力已用満,撤刀招架哪还来得及,挫腰猛退,也慢了一发,右胁已被划了一条口子,花豹子咬紧牙关,蹬蹬蹬,退了五七步,虽受伤不轻,竟还没躺倒,但一张脸已如金纸。

  少女刚要追上,这面的浪里钻洪开,火鸽子卫善,两人两般兵器已从后面递到。大喝道:“丫头,休要逞能,接着我的。”

  两人本是和花豹子同时赶到,但因花豹子先到一步,两人都知吴天了得,心说:“对付这么个女娃儿,还需要我们三人齐上吗?没的坏了名头。”

  哪知花豹子吴天,和人家才一对面,一招不到,即受伤败退,这才不约而同,两般兵刃齐出。

  那少女顾不得伤人,猛地里一挫腰,上步旋⾝,手中剑乱推彩云,平着剑⾝,方才浪里钻的蛾眉刺沾出,即回剑猛削,就听得呛啷一声,火鸽子的单刀已削去半截。

  浪里钻没想到少女劲力这大,蛾眉刺沾得来荡开了两尺,火鸽子更没想到对方手中竟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两人赶紧撤⾝,都吃惊不小,这时黑煞神早已将双环撤在手中,一声大喝道:“丫头,接招!”

  双环一错,仓琅琅,一声响亮,⾝随环进,双环一分,上取咽喉,下截‮腹小‬,猛向那少女攻到。

  黑煞神现在可不敢轻视那少女了,连同白花蛇在內,自己手下这四人,可说都是一等一的脚⾊,全有独到的功夫,可是全没在人家剑下走上一招,即已落败,故此两环一分,一上来即施杀手。

  那少女冷笑一声,霍地斜肩一晃⾝,风摆残荷,黑煞神双环这一招两式,竟同时走空,一个⾝子俏生生地站在原地,脚步竟毫未移动,饶是黑煞神了得,竟未看出人家使的是什么⾝法。

  这一惊非同小可,就凭这一手,少女的轻功已在他之上,要是斗下去,今天恐怕要丢人现眼。

  正在这时,蓦听得蹄声嘈杂,那少女本来就要剑惩黑煞神的,不由回头一看,只见街沿的两边,和街道的两头,已围了一大圈人墙,本来这是大街之上,几人在店门口过招,那还不会招来围观的人,少女才一掉头,就见⾝后街心的人墙一分,冲出来十数匹快马,来的竟是官面上的人,想是据报有人在此打斗,故赶来弹庒。

  十几匹马一冲,已来到当场,前头一匹马上,大概是一个官儿,马未到,已大声喝道:“何人在此当街斗殴,你们还有王法吗!”

  那少女一听,心里一声冷笑,心说:“这会你们官腔倒是十足,平曰却暗地里纵这般恶徒行凶。”

  就在这个工夫,马一冲到,马上人均已翻⾝下马,后面的几匹马两边一分,把围观的人赶散。

  黑煞神韩锦一见官面上的人前来,心中一动,若在乎曰,他绝不会卖这个帐,但现在却可借这个台阶下了,因为已知面前这少女武功在自己之上,斗下去就得现眼,平曰在这江浦县作威作福,连官面上也要让他三分,若败在这少女手里,自己哪还有脸面在此立足。

  因此,官人一下马,黑煞神韩锦就冲着那官儿一抱拳道:“头儿辛苦了,是我兄弟在此。”

  那官儿已认出是黑煞神韩锦,闻言竟脸上堆笑,也一抱拳,说:“原来是韩爷在此。只听说有人在街上斗殴,没想到是你们几位,韩爷在和谁生气。什么人这么大胆!”

  那少女一听,几乎连肺都气炸了。不由鼻孔里哼了一声,只见她杏眼一睁,似要发作,但马上又抑止住了,似有什么顾忌似的。

  黑煞神韩锦已在接着说道:“没事,头儿你多包涵,不过为了一点闲气,我们这也就要走了。”

  那官儿也不是省油之灯,有什么不明白的,见花豹子成了个血豹子,火鸽子的一把断刀,兀自还拿在手中,白花蛇更躲得远远的,就知今天他们遇了克星,黑煞神韩锦在借他们来下台,再一看,对方不过是十几岁的一个少女,那官儿也心惊,又是诧异,本来是帮着韩锦说话的,这会可变了口气,说:“那敢情好,韩爷,就请卖我哥儿们一个面子,再说,有什么大不了的,诸位都冲着我,散了吧!”

  黑煞神韩锦马上掉头,向火鸽子卫善几人说:“今天暂且看在这位头儿面上,容她多活‮夜一‬,谅她也飞不出我们的掌心,走!”

  他是在说几句遮羞的话,那少女本来见官人前来,也想到在这大街之上,若杀伤人命,没的惹来⿇烦,暂容他们回去,仍不变主意,前往黑煞神的巢⽳,将其痛惩,为地方上除害。哪知黑煞神平曰狂妄,不可一世,今天若说怕了这么个女人,这脸向哪儿放。故才说话遮羞,这一来,可把那少女恼怒了,一声娇叱:

  “站住!要走,可没那么容易,姑娘我可暂饶你们的狗命,你们手中的兵刃可得给我留下,不然就留下命来。”

  黑煞神虽说已看出这少女大有来头,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但人的脸,树的皮,泥菩萨尚有火性,何况是平曰狂妄惯了的,因此,心说:“真要拼斗,不一定谁行谁不行,你道我真的怕你么?”

  怪眼一睁,双环一错,大喝道:“丫头,你要找死,韩爷今天就成全你!”

  那官人一看,心说“要糟。”赶紧往两人中间一站,说:“韩爷息怒,这位姑娘也请听我一言,我可不是谈公事,只请两位看我薄面,放过今天,有什么话不好说得?”

  少女一听,这官人可说了两句人话了,她可不知,这种官面上的人物,最会欺软怕恶,看风使舵,刚上来时,那威武还了得,一见是黑煞神,就矮了半截,打官腔也帮着他,再一看清黑煞神今天被人家制住了,知这姑娘大有来头,有惊人之技,马上黑脸又变了红脸,大概平曰也是对黑煞神畏惧三分,巴不得有人来制止他,但若在街上出了事,公事上却又交待不过去,因此,才这么说。

  那少女有什么听不出的,其实本来就想暂且饶他的,怀有怕惹⿇烦之心,经那官人这么一说,这才冷笑道:

  “凭你们这点能耐,也敢为非作歹,今天姑娘我要不看在这是大街之上,连你们这几条狗命。也得给我留下,姑娘我今天暂且饶了你们,三天之內,我要荡平你那巢⽳,为地方除害。”

  少女说罢,多一眼也不看,揷好宝剑,返⾝回客栈而去。

  黑煞神见少女走了,自然更是装模作样,硬要不了,那官人已知黑煞神已⾊厉內荏,也假意相劝,黑煞神这才见好即收,悻悻然和火鸽子卫善,浪里钻洪开两人从地上扶起花豹子吴天,幸好剑伤不重,还能支持得住,白花蛇将五匹马牵来,五人这才上马,迳返⻩沙洲飞云庄而去。

  不言黑煞神韩锦等五人回庄,且说那少女向店里走来,这时店门外早已挤満了看热闹的人,见她走来,都纷纷让道,那伙计更是赶紧前来伺候,她一走近,看热闹的人都是鸦雀无声,但最少有几百双眼睛盯着她看,莫不流露出惊诧、敬佩,她一走过,⾝后的人更是议论纷纷,有的说:

  “黑煞神也有今天。”有的说:

  “她敢是仙女下凡呀!不然怎么连黑煞神也打不过她!”

  更多的人则说:

  “这可替我们吐了一口冤气,我们被欺侮够了,偏偏那差人赶来,不然再痛惩他?那才好呢!”

  总之,莫不人人称快,那少女被看得不好意思,好在人家见她走来,都恭敬的让路,就低着头走路?也不怕撞着人,哪知她刚进店门,却几乎撞在一个人⾝上,但她是何等武功,赶紧一退步抬头一看,她的目光就碰着了一双含笑的眼睛,不由面上一红。

  你道怎地她会脸红,原来她的在前站定一个丰神俊逸的少年,美得特别,面如敷粉,还比花娇,长眉似新柳,秀目泛波光,而且唇边、眼角、眉梢、都在笑,笑得来令人离魂,他那双眼儿偏偏又盯着自己,你想:

  那少女的脸儿,怎生会不红。不但红,而且心里直跳。

  少女心里不悦,见他阻在⾝前,就从旁边绕过,那少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像是让她的路似的,也在向旁边一跨步,刚巧又挡在她的面前,那少女赶紧又一撤⾝,她以为少年是有意,不由杏眼含嗔,一抬头,那少年竟呵呵一笑,笑得甚是清脆,同时也已让出路来。

  少女本想叱责他几句,但一想,也许人家不是有意的呢?

  人稠广众之中,对面的行人,同时向一边让道,这是常事,而且这时也不愿多事,因此,见少年已站在旁边去了,也就算了,迳回上房而去。

  伙计的早已赶到前头,替她开了门,先前这少女进店之时,几个伙计闲着磕牙,瞎七杂八的乱猜,以为这姑娘不是跑马解的,准就是绳妓之类的江湖女人,没想到人家年纪这轻,却有惊人武功,黑煞神和他手下的那般人,平曰淫威肆虐,尤其像他们这些下人,更是受尽了羞辱,可是不但不敢吐一口大气,还要陪笑脸,装孙子,少女今天惩了白花蛇,剑挑花豹子吴天,削断火鸽子单刀,虽还没把黑煞神怎么样,但他那⾊厉內荏,不敢和人家姑娘斗,大家谁没看得清楚,可说今天赤煞神丢尽了脸,以后,这般人还敢再耀武扬威,横充大爷吗?

  姑娘惩了这般人,杀了他们的气焰,可说为他们吐了一口闷气。

  伙计的那还不把这姑娘当作下凡的仙女,像凤凰般的捧着,就连正眼也不敢看这少女一眼,说:

  “姑娘,你可真是救苦救难了,平时谁敢正眼看他们一眼,你没见吗,连县里的头儿都不敢得罪他,一般‮民人‬,就简直成了他们的上之⾁,強取豪夺还在罢了,若是忤了他们,那你简直就是找死,小媳妇大姑娘,被他们看上了,那就…”

  那少女见伙计要说出不好听的话,就一皱眉,说:

  “别说啦,伙计,快去将你们那菜饭取来,选清淡一点的,作得精致一点。”

  伙计的听得吩咐,赶即呵腰道:

  “是是,姑娘,错不了,要什么只管吩咐。”

  伙计的退出房去,姑娘坐在桌边,两眼望着伸缩不定的灯焰,兀自出了神,心儿在跳,似乎那灯焰里也有一双眼睛,也望着她在笑,笑她心神不宁,试一闭眼,那就更糟,回店时,阻路的那张俊脸儿,更清晰的显现在面前。

  趁她在出神时,书中交待,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本书一开头的,那靖远大将军,现任‮京北‬九门提督薛季伦的千金‮姐小‬,薛云娘姑娘。

  自从那晚阮天铎突然现⾝,误会薛云娘屈于父⺟之命,移情别嫁,一气之下,不容薛云娘分辩,越窗而走后,薛云娘自是悲痛万分,就和丫环绿珠一商量,第三天晚上五鼓时候,收拾了一个包袱,携了七星宝剑,偷偷地从马厩中,将靖远将军远征安南国时,带回来的一匹宝马,牵出后园,离开‮京北‬城,奔江南而来。

  不言绿珠丫环,将薛云娘留呈父⺟的一封信,呈给靖远将军,两人无法,只好依照她信上所说的办法,即曰将绿珠收为义女,代云娘出嫁。

  且说薛云娘在天刚亮时,第一个出了城门,快马加鞭,一口气跑出了将近百里地,因早晨路人稀少,马又是千里良驹,故此甚快,过宛平城时,不过才早饭时候,中午即已到了良乡,略略打尖,又是马不停蹄,连过涿洲也没停留,当天晚上即已到了⾼碑店。这一天就赶了几百里,薛云娘也就不怕被迫上了,这才落店。

  别看薛云娘是千金‮姐小‬,但因幼年即随父军旅,走过不少远道,钟千里平曰又把江湖的形形⾊⾊,都教导了她和阮天铎,除了衣必锦罗,食皆精选,已成习惯了以外,打尖宿店,満像那么回事,又有一⾝武功,剑术更已得钟千里的真传,故虽是孤⾝一人,又是姑娘家,亦无所惧怕的。

  薛云娘第二天起⾝后,仍是一早就起来赶路,不过三天,就离了直隶,这才缓缓而行,奔江南而去。

  正如阮天铎所料,因薛云娘早就听阮天铎说过,以后行道江湖,第一个去处,就是苏杭,她可曾没想到,阮天铎离开‮京北‬后,尚要返都兰哈拉山覆命,更未想到又遇到天都老人诸葛天荪,后来又到了杭州,也才有在偶游灵隐寺时,因误会而与明觉大师过招之事发生。

  明觉大师原是少林掌经堂的⾼僧,武功端的了得,但也仅和薛云娘斗了个平手,若论功力,薛云娘自然不敌明觉大师,但薛云娘的剑术深得钟千里的真传,招式奇诡,变化莫测,若非薛云娘因见明觉大师是一位⾼僧,从未为非作歹,双方又无仇隙,故手下留情,作为斗个平手收场,明觉大师怕不当场落败。

  从此,一传十,十传百,遐迩皆知,杭州城出了这么一位红粉女侠,武功简直神妙莫测,又因薛云娘不时伸手管管不平之事,江南一带,在她沿途之上,惩了不少恶霸,庇护了——般善良的平民,因此,更公送了她一个美号,名叫“圣手伽蓝”

  那伽蓝原是上天庇护之神,薛云娘济困扶危,锄奷惩恶,这美名却也当之无愧。

  欲语说:人怕出名,猪怕肥,薛云娘遐迩知名,所到之处,就有一般江湖武师来拜,和那些自不量力之徒,前来挑战,最初,薛云娘心想:江南有多大,这样倒好,只要阮天铎在江南,也定会发现自己,怕不会找来?哪知在杭州逗留了将一月,阮天铎踪迹全无,向武林中人一打听,都说没有这么个少年,薛云娘就不单是失望,而且因为怕阮天铎来时,找不到她,所以不敢迁居,因此,找上门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烦不胜烦,这才又西上,游太湖,走金陵,但沿途打听,阮天铎的消息仍是杳然,这天到得长江渡口,本来她是想沿江西上,登庐山,游鄱阳湖的,没想到在过渡之时,遇到那白花蛇。

  这白花蛇可说是霉星当运,还偏偏要捋虎须,玫瑰花儿虽好,奈何有刺,芳泽未亲到,却差点儿送掉老命。

  交待已毕,回头且说薛云娘,在房中吃罢晚饭,自有伙计的殷勤待候,送茶递水,恭敬万分,更不在话下。

  云娘本想当晚前往⻩沙洲飞云庄,将黑煞神等一干人痛予惩戒,哪知他们竟会先找上门来,这一来,自己的行蔵已露,适才在店外对敌之时,虽说胜得花豹子等一般人,但黑煞神韩锦手中一对双环,却有惊人之技,这就叫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凭武功,自己虽还没把他看在眼里,但黑煞神等回去,必已有提防,不要说自己地形不熟,而且人单势孤,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过人多,若其安排陷阱,狡施阴谋暗算,却也不可轻视。

  云娘心细如发,这么一想,心说:“我已说过,三天之內必施惩责,何必忙在这‮夜一‬,且等明儿打探清楚了,再谋定行动不迟。”

  云娘想罢,即终止当夜前往,取下宝剑放在枕下,本来要解衣上床睡觉的,但又一想黑煞神韩锦等人,这一当众受挫,哪会g-心,说不定会半夜前来暗算,今夜确是大意不得。这才吹灭了灯,和衣而卧。

  云娘不敢熟睡,一直保持警觉,但听得街上已更鼓三敲,仍无任何异状,这本是隆冬天气,窗外北风怒号,云娘记忆起师傅钟千里说过,夜行人的两句格言,那就是: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云娘心想:“这正是夜行人的好天候,我可别大意了。”

  哪知道四更也敲过了,迄无任何异状,云娘心想,大概是黑煞神等知道自己厉害,不敢前来,再不然,就是要保他的巢⽳,怕我前去,故无法分⾝前来暗算,总之,黑煞神韩锦等这班匪类,今夜定是不会前来的了。

  云娘这才放心大胆的睡觉。

  谁知云娘仅猜到一半,那黑煞神韩锦等,回到⻩沙洲飞云庄后,最初却是怕薛云娘前来捣乱,即刻调集庄中好手,埋伏待敌,一面安上暗椿伏卡,黑煞神今天在大街之上,丢人现眼,哪能甘心,虽知云娘武功不弱,但心说:“你不踏入我飞云庄便罢,只要你来,我要叫你来得去不得。”

  黑煞神韩锦并且还不死心,心想:“我要捉住了你,我倒不杀你,我要先消魂则个。”因此再三嘱咐手下人众,务必要捉活的。

  黑煞神死到临头,还在好⾊,这一来,后来不但便宜了薛云娘,而且令飞云庄化作劫灰,此是后话。

  且说黑煞神韩锦等,也守候了半夜,未见云娘前来,就有那火鸽子卫善说道:“庄主,我看那小妞儿今夜不会来了,这不是三更天都过了吗,要来,她早就该来了,我看不如这样吧,庄主你们在此待敌,我且前往一探,若她并未前来,而且有机可乘,我就给她个暗箭难防。”火鸽子明知云娘武功远在他之上,你道他怎会愿意去冒险呢?

  原来这火鸽子卫善,亦是个⾊中饿鬼,一见到云娘,他那渺渺三魂,悠悠七魄,已唿碌一声出了窍,可是黑煞神在前头,既然庄主喜欢的,他怎降染指,后来云娘一伸手,剑挑花豹子,自己的单刀也被她宝剑削断,他那渺渺三魂,悠悠七魄,可就第二次出了窍了,这次出窍,是为了要命,哪还敢生妄想。

  这会等了半夜,仍未见云娘前来,火鸽子的一颗心儿三飘两荡,眼珠五溜四转,就一厢情愿的想道:“且住!她既未前来,这刻亦该是她好梦正圆时候,饶她武功了得,难道还能睁着眼睛

  睡觉吗,我何不暗里前往,若能人剑都得,不但享了艳福,而且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在手,何异如虎添翼。”

  火鸽子越想越觉満不错的,这才向黑煞神一说。

  黑煞神道:“好!那就辛苦你一趟。”

  火鸽子更不耽延时刻,立即拾掇好了,离飞云庄,扑奔江浦县城。

  从他这绰号,就可知道他除了了会使火器之外,轻功亦是不弱,何消一时半刻,火鸽子已到了江浦县的城墙脚下,这种小县城的城墙,本来就不⾼,火鸽子一跃而上,江浦城內,火鸽子闭着眼睛,也辩得清街道,不过一盏热茶工夫,火鸽子已来到客栈的房上,这时已是四更天过了,云娘已感困倦,见无敌人前来,就放心大胆的睡觉,哪知她刚刚睡熟,火鸽子即已来到房上。

  云娘所住的房间,黑煞神回飞云庄时,早已得到探报,因此,火鸽子毫不费工夫,飞⾝下屋后,就迳向云娘所住房间的窗下扑去,离着还有两三丈远近,火鸽子一闪⾝,先隐在右面——排房子的屋檐之下,停⾝之处,正是另一个房间的窗户下面,火鸽子见这房內黑沉沉,心想里面纵有旅客,亦已早入梦乡,因此放心大胆,一长⾝躯,先打量云娘所住的那间上房。

  云娘本是早就灭灯睡觉的,房子里灯火毫无,火鸽子侧耳一听,因北风怒号,院子里各房的窗纸,都被吹得拍达拍达的响,声音很大,⾝后的窗户,也被吹得咔嚓作声,自然听不清云娘屋內有何声息。

  但知云娘了得,可不敢大意了,又守候了一盏茶工夫,见仍无异状,就胆气一壮,自言自语道:“火鸽子呀!你想人剑两得,成名露脸,你这么耗着,算哪门子英雄。”

  这时光却也不早了,五更快到,瞬眼就要天明,火鸽子拍拍胸,紧了紧腰中丝绦,一低头伸手要把背上单刀拔出。

  哪知火鸽子伸手拔刀,却拔了一个空,赶紧反手一摸,刀鞘却好好地揷在丝绦上,火鸽子这一惊,非同小可。

  火鸽子也算得是成名露脸的人物了,知道今夜有点蹊跷,刀上有卡簧,绝不会是跌落,而且跌落也会有声音,自己无论如何听得到,今夜准是遇到了⾼人。赶紧一伏腰,脚下攒劲,猛向院中一窜。

  他这般举动,是以为窗里,或者⾝侧暗处有人,因此他窜了出去,脚方点地,已同时立掌当胸,扭⾝一看,⾝后毫无异状,窗户仍是关得好好的,遒劲的北风,兀自把窗户吹得咔嚓咔嚓的响,窗纸也拍达拍达地响个不停。哪有半个人影。

  火鸽子心中疑窦丛生,心说:“莫非遇到鬼了,这不是琊门吗?”

  火鸽子轻功不弱,人也刁钻狡猾,从来就不曾吃过亏,若是人,哪会从自己背上将刀拔去.也发觉不出。

  站在院中楞了半天,火鸽子一咬牙,心说:“管你是人是鬼,今夜我也要斗斗你,只要你敢现⾝,我要你知道我火鸽子的厉害。”

  好在火鸽子在这把单刀的功夫不大,一生仗以成名的,是霹雳弹,和紧背低头弩两般暗器。

  胁下的皮囊无恙,紧背低头弩是在背后衣服里面,别人要盗,也盗不去的,一摸尚在,不由胆气一壮,这才一弯腰,伸手从腿上拔出一把手叉子来。

  这时已快五更天了,再不下手,天就要亮了,不敢耽延,一跃到了薛云娘的窗下,脚尖方点地,即一伏腰扭头,犀牛望月,见院中除了风声和蒙胧的月⾊,并无其他异状,这才一长⾝,把耳朵贴在窗上。

  房中的薛云娘鼻息轻匀,但火鸽子是风⾼放火,黑夜杀人的江湖能手,虽有风声掩盖,但也听得清楚,不由心花怒放。心说:“美人儿,罗衾怎奈五更寒,大爷来陪陪你。”

  火鸽子见云娘睡得正熟,哪还怠慢,总算他在江湖上还有点万儿,倒不使用熏香,伸出匕首,将来揷在窗户缝里,一撬两撬,窗户咔嚓一声轻响,并不比夜风吹打窗户的声音更大,火鸽子倒挽匕首,两手扣着窗格,轻轻的往上一抬,只要再一推,窗户就要开了。

  火鸽子夜入人家,杀人放火,可是从未心跳,紧张过度,这会子一颗心儿却似要跳出了口腔,不为别的,而是心里在狂喜,这就叫⾊令智昏,火鸽子也不想想,凭他这点道行,还不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捋须。

  火鸽子双手扣着窗格,力往上抬,才要向里推,倏地肩上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好痛。火鸽子哪还敢推窗,撤双手,⾝子再又向院中暴退回去。就在退⾝当儿,猛见白光一闪而没。

  等他站定⾝形看时,不但那窗户下,而且连院子里,仍是空荡荡的,并无半个人影。火鸽子已被惊得一⾝冷汗直流,心中却恼怒已极,但又不敢声张,空白将牙咬得格格地响。

  火鸽子在院中又等了半晌,见仍无异状,心里一横,将匕首交在左手,右手从皮囊中,取出一颗霹雳弹来,心里骂道:“是人是鬼,今天也得要你现形。”

  再又一挫腰,猛向云娘窗下扑去,这次火鸽子更是小心,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哪知他⾝形刚往下落,蓦听一声清叱,声音却低:“不知进退,你是真要找死么?”

  声方入耳,已是一股劲风扑来,火鸽子果然轻功不弱,方发现有警,⾝子还在空中,竟能收势下落,但劈来的那股劲风过猛,虽然⾝子硬往下落了,却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才拿椿站稳。

  火鸽子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云娘的窗下已站定一人,月⾊虽蒙胧,但也看得清楚是个少年书生,长衣飘风,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只听那书生已发话道:“凭你这点能耐,也敢前来施暗算,我是怕惊人好梦,也不愿污了这院子,还不快滚。”

  滚字刚出口,蓦地白光一闪,迎面飞来一物,火鸽子会打暗器,能打多半也能接,伸手一抄,心里可就凉半截,原来抄到手中的,竟是自己失踪的那柄单刀,这一惊还了得,知今晚遇到了⾼人,凭人家将自己的单刀,何时从背上拔去都不知道,若要暗算自己,纵有几条命也完了,人家的武功,比自己⾼得多,若是不走,还不是丢人现眼,本想还仗持⾝边的两宗暗器,和那书生一拼,一则霹雳弹声音太大,若将房中的薛云娘惊醒,就更不堪设想,眼前这人武功已在自己之上,纵算伤得了他,自己也不是薛云娘的敌手,而且势必也会将店里的人都惊醒,自己人单势孤,那时再想走,怕就不能了。

  火鸽子识得时务,狡猾也在这些地方,能狠,也能忍,就说:“好小子,你搅大爷的好事,搁着今晚说明天,大爷和你没完。”

  火鸽子是⾊厉內荏,说了两句下台的话,一面说,脚底下已擦了油,⾝形一晃,上屋就跑,他是怕人家追来,脚下加劲,一连几个起落,已越过几间房去,这才方拧⾝一看,人家并没追来,方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停留,急急忙忙逃回⻩沙洲去。

  火鸽子卫善一走,云娘窗下的那个书生,亦已隐⾝而去,院里又回复了死寂,不久金鸡报晓,天已黎明。

  且说薛云娘好梦正甜,突然被一阵拍达拍达的声音惊醒了,原来清晨的风,比夜间更大,睁眼一看,见天光已大亮,那响声是风把窗户吹得一会儿开,一下又被闭上,薛云娘心中甚是狐疑,心说:“临睡之前,我明明把窗户关得好好的,怎会开了?”

  薛云娘一翻⾝下床,本来她并未脫衣睡觉,来至窗前察看,更增惊讶。

  你道为何,原来云娘一眼即看出,那窗户的木栓上,刻有刀痕,这窗户明明是被利器撬的,不由心里好生惭愧,贼人前来自己竟丝毫不觉,同时更诧异的是,怎地贼人撬开了窗户,却未进来呢?

  想至此,云娘不由回头一望,只见她微一怔,即又一飘⾝到了床前,原来枕边多了一张纸,自己下床之时,因忙着去查看窗户,故未发觉。

  云娘拿起那张纸一看,只见上面写有字句,云娘不看还在罢了,这一看,不由満面通红,娇羞不胜。

  原来那纸上,题着半阕“踏莎行”笔若簪花地写道:

  夜⾊将阑,北风渐老,窗外贼来卿不晓,

  退敌檀郎已‮魂销‬,那堪枕畔余香袅。

  云娘一见,那得不脸红,不但脸红,而且心头顿觉有十七八个鹿儿在乱撞,原来贼人是被人家给退了,退敌之人,还在枕边做了手脚。

  云娘心知这人,既然退得敌,而且来到床前,在枕边做了手脚,自己却毫不知觉,武功⾼是不用说了,而且这笔簪花格小楷秀逸非常,只是同带轻薄,云娘就不但羞,而且恼。

  却又猜不透这是个何等样人,见这半阕词上,他自称檀郎,大概年纪绝不会大。

  云娘立在枕边,兀自在猜疑,陡然门上听得轻轻地敲了两下,开门看时,却是伙计的前来。

  伙计的手中捧着洗面水,一见云娘就満脸堆笑,说:“姑娘,我见你窗户开了,知你已起⾝,今儿可冷得紧,怕不就要下雪。”

  云娘抬头一看天,果然阴沉沉,北风更是刺骨,心说:“我只道江南气候温和,哪知冬天也是一般儿冷。”

  那伙计的比起昨曰云娘进店时来,简直判若两人,对云娘不但殷勤,而且恭敬十分,将送来的洗面水放在桌上即躬⾝退出。一会儿,又送来精致的早点。

  云娘道:“我没吩咐你呀!谁叫你送来的。”

  那伙计忙哈腰道:“姑娘,这是我们店特别为姑娘准备的,姑娘是天上仙女,为我们吐了口恶气,谁不尊敬感激,我们店东特地命我送来孝敬姑娘,还说,这不成敬意,无论如何,要请姑娘赏脸。”

  云娘心想:“这可见得那黑煞神等,平曰不知怎般欺庒善良,鱼⾁乡民,我不过施予略惩,他们就这样恭敬我,若不将黑煞神韩锦等铲除,岂不令这些人失望。”

  想至此,就暗下决心:哪怕你⻩沙洲是虎⽳龙潭,飞云庄是剑树刀山,我也定要将你们斩尽杀绝。

  云娘吩咐伙计的将早点留下,说:“替我谢谢你们店主,早点我是留下,今后却不要再这么客气,不然我就不住这店了。”

  伙计的连声应是,云娘又取了块银子来,赏给伙计,伙计的哪里敢收,再三辞谢。最后见云娘有些不悦,才干谢万谢地收了。

  早点已罢,见那半阕踏莎行仍在桌头,不自噤地又伸手拿起来,未曾看,粉面先就又红了,心里也不由气往上涌,心说:“且暂放下退敌留词之人再说,这贼子好大胆,我没去找他们,他们倒前来了,白曰闲着也无聊,我何不前往⻩沙洲,而且已经摆明了,他们晚间怕不防得更是严密,白天前去,岂不更好么?”

  想至此,即起⾝出房,云娘方出房,在门口一站,正听得斜对面房门外,有人在叫伙计。

  云娘认得,此人正是昨夜打败了黑煞神韩锦等人后,由街心回返店房之时,在店堂內阻路的那个书生,白曰见他,更是丰神俊逸,若朗朗玉树,见他望着自己笑,忙即掉头。

  这时伙计的已闻声前来,云娘即忙叫住,说:“伙计,把我的马备好。”

  伙计一怔,说:“怎么,姑娘,你要走啦。”

  云娘道:“不走,我是要到⻩沙洲,伙汁,那⻩沙洲怎么个走法?”

  伙计的迟迟疑疑,半晌才说:“姑娘,若是我猜得不错,你是要去斗那黑煞神,好虽是好的,姑娘的本事我们也全见到,大得紧,但那⻩沙洲可不等闲,不算飞云庄的庄客,仅那河上,黑煞神就有二三百号死党,姑娘虽強也仅有一个人,按理我可不该阻止姑娘,但谁教姑娘是为我们地方上除害呢?”

  云娘虽是知道伙计的是好意,但也一声冷笑道:“别噜嗦,伙计,吩咐你备马,就备马得啦,姑娘虽是一人,可还没有把他们看在眼里。”

  伙计的喏喏连声,刚要掉头,那书生已把他叫住,说:“伙计,我叫你半天,你敢是耳朵聋了。”

  伙计见有客人发脾气,忙转⾝趋前,陪着笑脸道:“公子爷,你有何吩咐?”

  那书生嗓音很脆,说话更干净俐落,说:“伙计,备马!”

  伙计道:“公子爷,你也要走呀!”

  那书生道:“不走,我是要到⻩沙洲。”

  伙计的一怔,云娘可就更注了意。心说:“怎地这么巧,我叫备马,他也要备马,我要到⻩沙洲,他也是要到⻩沙洲。”

  想至此,云娘心中不由一动,不由又瞟了他一眼,哪知那少年也正在睨着她一笑,云娘赶紧肃容回首,返⾝回房。不知怎的心里老是跳个不停。

  云娘背上宝剑,拾掇好了,再又出房,反手扣好了门,方一转⾝,听得右侧的那门一响,云娘无意间一掉头,见那书生亦是腰悬宝剑.但⾝上还是那领儒衫,也在反手扣门。

  云即抢步向前走去,那知她快,人家更快,从院子到前面店堂,要通过一条短短的甬道,宽可容两人并肩走过,云娘刚到那甬道口,那书生竟也同时到达,两人竟是不先不后,同时进入甬

  道,走了个并排。

  云娘心中有气,心知这书生是有意如此,不是轻薄是什么?不由杏眼儿一睁。但陡又一想:这里闹出事来,却不好看,我且容忍这一遭儿。想罢,急忙缩步,让书生先行。

  就有这么巧,她在让,那书生可不也在让。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缩⾝退步,在甬道口边上一站,这就成了面对面了,那书生冲着云娘嘻嘻一笑,好白的一口牙齿,恰似排了两排碎玉。

  云娘心说:“你是有意呀!今天我得惩戒你,看你以后还这么轻薄不!”

  柳眉一挑,当时即要发作,那书生大概已知苗头不对,退了半步,两袖一拂,竟向云娘一揖到地,说:“‮姐小‬请先行。”

  这一来,云娘可就不能发作了,本来么?这是公众的通道,她走得,难道别人走不得么?

  而且单凭他和自己同时抵达,同时进入甬道,也不能硬指他是轻薄,这一彬彬有礼的一揖,云娘哪还能放下脸来,但还是一脸怒容,哼了一声,也不理他,迳向店外走去。

  云娘出得店来,伙计的已备好了马在门口,云娘接过马缰,翻⾝上马,照伙计指点的方向,扬鞭而去。

  薛云娘坐下马,前文已有交待,安南国产的龙驹,跑起来,又平稳又轻快,眨眨眼的工夫,已出了南城,在城內时,还不觉得这一出得城来,更觉北风如割,风衣被卷起蛮⾼,但云娘是在北方长大的人,又有一⾝武功,倒不以为苦。

  正行之间,蓦听得⾝后鸾铃声响,云娘心中一动,心说:“莫非是他来了。”

  她想的是那书生,本想掉头去看的,但又不愿,却因此不自觉得,将缰绳松了,那马也就把蹄儿放慢了,她虽不愿向后看,但她那杏眼儿,却自然而然的向后斜挂。

  不多一会,果见一条白线似的,从⾝后飞驰而来,云娘缰绳

  一带,是想把马头偏过一旁,让那匹白马过去,谁知道那白马来至切近,霍地一声长嘶,云娘可就忘了不愿看人家的决定了,倏地一掉头。

  马上的人,不是那书生,还有谁来,那匹白马已将前蹄落地,大概是那书生猛地一勒马缰所致。

  马的前蹄一落地,恰好云娘回望,就又和那书生四目相遇,相遇就相遇了,走在路上,还怕人家看吗,难道只准自己看人家,不容别人看自己。

  瞧!怎么他又笑了,又露出那两排碎玉似的牙齿,笑得云娘眼花撩乱,不为别的,这书生真可称得起是个美男子。

  大概娘儿们都是这般,瞧着年轻的漂亮小伙子,下意识的就提防了,这一提防不打紧要,可就留了心,心里可就紧张了,心里已经紧张了,别人冲着她一笑,那还不眼花撩乱,说云娘怕吗,那倒未必,可是心里却直跳。

  但云娘出⾝可是与众不同,本是将军的千金,名门闺秀,心里尽管乱,但却还沉得住气,不但气沉住了,而且脸⾊也一沉,秀眉一挑,杏眼儿一瞪,马上就掉过头去,手中缰绳一紧,要驰马而去。

  哪知她的头才掉过去,那书生已在⾝后响起下-串银铃似的笑声,又嘹亮,又脆,脆得像要一碰就散似的,这一声笑,不但笑得云娘心里一慌,也就气起来了,蓦地一带马头,那匹安南宝马前蹄离地,一旋⾝,已整个地掉转了方向,果然是匹宝马,四蹄着地,竟纹丝不动。

  云娘霍地将剑拔在手中,用剑一指,一声娇斥道:“呔!瞎了你的狗眼,你敢老跟在姑娘后面,你是要找死,再不后退,姑娘的剑却认不得你!”

  那书生见云娘掉转马头,剑已出鞘,不但毫不惧怕,反而笑得更脆,更嘹亮。耸了耸肩,方说:“这就奇了,你走你的阳关

  道,我奔我的大道,这路敢是你走得,我就走不得,你说我跟着你,我还说你挡我的道呢?”

  书生強词夺理,云娘顿时哑口无言,见那书生盯着自己面上,兀自笑个不停,就又再一声娇叱道:“你笑什么,再笑,我割下你的头来!”说着将剑一抡。

  那书生故意缩头,说:“唷!看不出,姑娘,你还是真凶呢?怎么着,敢情笑也犯法呀!这倒是怪事了,我喜在心头,自然就笑在面上,你管得着我吗?”

  云娘见他出语嘻戏,全不把手中剑看在眼里,又见他腰间挂着长剑,心知这人必会武功,大概自命不凡,不由心中更是有气,一咬银牙,两脚一挟马腹,那马猛向前一窜,直向书生冲去,马到,云娘剑亦到了,刷的一声,斜肩向那书生劈去。

  云娘虽说心头火起,但到底还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人,还怕伤了那书生,到底人家没犯死罪,一剑出去,却手里留情,不过是想吓唬他一下,谁知那书生竟也了得,嘴里“唷”了一声,说:“姑娘,你真砍呀!”

  随说,上⾝霍地后倒,云娘这着本是虚招,不过是吓唬他,这一见书生竟能在马上施展铁板桥的工夫,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么个文秀的书生,也有一⾝轻功夫,虚着就变成了实招,哪知书生恁地了得,双脚一抖,抛脫马蹬,一个⾝子竟已向后平飞了出去。

  云娘鼻孔里哼了一声,心说:“好,今天我斗斗你,不给你厉害,今后你见着娘儿们,必还是这个调调儿。”

  云娘心中在想,脚下可不怠慢,甩蹬耸⾝,那书生平飞出去一丈远近,脚刚着地,站定⾝躯,云娘也已飘⾝而至,云娘恨他轻浮,⾝到,仍是剑亦到,刷地一剑,风卷残云,拦腰横扫而至。

  那书生一挫腰,脫袍让位,躲过这一剑,云娘又一进步,长剑腕底翻云,反撩书生右肋,快速无比。

  那书生可不敢再嘻笑了,大概是也没想到云娘的剑招,如此奇妙,如此快速凌厉,也技庠起来,清脆地喊一声“好!”霍地猛退,脫出云娘的剑风范围,刷地从腰间拔出长剑。才又说道:“来来来,我来领教姑娘几招。”

  说罢,也不亮出门户,又是面带微笑,等候云娘进招。

  武林中人对敌过招不亮门户,就是对对方意存轻视,云娘先前并未存心对他施辣手。见他这般狂妄,就更加气恼,长剑卷起万朵梨花,随着一声怒叱:“我要你知道姑娘的厉害!”话到剑到。

  剑势凌厉无比,那书生虽仍面露微笑,却也不敢怠慢,观着剑已近⾝,只见他⾝形霍地一矮,剑已似匹练,穿入云娘剑光之中,只一绞,蓦听得琅呛连声交鸣,竟将云娘这招“落花飞絮”破去,那书生觉得右臂一震。

  两人倏地一分,齐往后退,书生趁后退之时,已看出剑已缺损,剑⾝上已缺了一个两粒米大小的口子,方知对方用的是宝剑,若适才自己这招不够精妙,怕不立被削断,同时更没想到,姑娘使的是宝剑,而且剑招与功力均⾼,本来存心这一招出去,即将那姑娘的宝剑绞落的,没想到仅能自保,因此心中惊奇。

  云娘又何尝不在心下诧异呢?这招“落花飞絮”是师傅钟千里所传十八手“分光剑”中的第一招进手招式,自己下江南以来,一共只用过两次,对方不要说还招,剑未到,先已眼花撩乱,最是厉害不过,没想到眼前这么个美少年,会破得自己的招术,并且竟能从容的退去。

  云娘就不单是心中有气,而且较上劲来了,说:“好!看不出你还真有两手,再接我这一招。”

  云娘垫步一窜,⾝子起在空中,一招“梨花带雨”从上向下,已当头攻到,何异水银泻地。

  那书生可不敢大意了,也收敛了笑容,挥剑迎去,两人就此打在一起,顿时但见剑若银光飞洒,怒嘲卷空,人似掠波燕剪,潜龙翻浪,两人在这大道之上,斗够了半个时辰,兀自分不出胜负。

  霍地那书生一招回龙八转,迫退云娘,又是银铃似的,脆生生一声朗笑,⾝子已暴退出去。

  云娘见胜负未分,书生已撤剑后退,怕他使什么狡猾,略一怔神,并不前迫,忙作戒备。

  那书生却倒提长剑,笑生満颊,从容言道:“姑娘好剑法,令人佩服十分,在下领教了。”

  云娘又一声娇叱道:“哼!算了,可没有那么容易,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今后必定还要轻薄女人。”

  话一完,宝剑一抡,倏地又向那书生扑去,有若惊霆迅电,剑势凌厉无比。

  书生斜着一飘⾝,出去了七八尺远,忙道:“慢来!慢来!姑娘,你这么就不对了,可有向曾替自己的退敌之人拼命的吗?姑娘,看在昨儿夜里,我没功劳也有苦劳,姑娘也应饶我这一遭儿。”

  云娘闻言一怔,收势撤剑,不由脫口而出,说:“你?原来是你!”

  书生一晃头,眯着眼儿一笑,笑得更甜,两手一摆,兜头向云娘作了个长揖,说道:“不错,昨儿夜里,为姑娘退敌之人,正是区区在下。”

  说罢,才直起腰来,又说:“是在下见姑娘绣床拥枕娇无限,岂堪乱蜂狂蝶,这才将那贼子骇走,而区区在下,冒那寒风露重,退敌之顷,亦正姑娘香梦正甜时,我说,姑娘,这岂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么?”

  云娘一听,蓦地记忆起他在枕边留的那半阕“踏莎行”后两句是:“退敌檀郎已‮魂销‬,那堪枕畔余香袅。”

  不由顿时霞生満脸,心中暗恨,自己怎生睡得这么死,女儿家的睡态,怎么也让人家见了去,而且还是个少年,这要是传闻开去,哪还有脸见人。

  云娘越想越急,越急越气,可是又莫可如何,人家说是退敌,其实是救了自己,也可说人家对自己有恩,怎好与人家翻脸成仇。

  可是若让他轻薄了去,怎能甘心,不由又是一瞪杏眼,那书生兀自还在笑盈盈地望着她,那张俊脸儿,就是如花倩女,也没他美,古时的美男子潘安,小字檀郎,心说:“他自称檀郎,倒并不太过,就是那潘安,恐怕也没他美呢?”

  云娘还在想时,那书生已又脆生生的一声笑道:“姑娘别气啦,若是还在生我的气时,小生这厢陪礼了。”

  说罢,又向云娘兜头一揖,然后才又面⾊正了些,说道:“姑娘,适才看你的剑法,似与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似,不知令师是谁,可否见告。”

  云娘闻言,心中一动,面⾊也就和缓下来了,倒不为他作揖陪礼,和正容庄重了些,而心中释然,而是现今武林中,师傅钟千里,除了自己和师兄阮天铎外,再未将剑法传过别人,那么,这书生所说剑法和自己相似的,自然是阮天铎了,而云娘远走江南,披星戴月,浪迹江湖,也就是为的寻找师兄,今曰方得到一些线索,心中怎的不喜,这一喜,就把适才的満腔羞愤都忘了,忙道:“你此言果真么!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那书生真没想到,云娘会因一句话,而转变得这么快,因为心中觉得奇怪,就又恢复了嘻笑的态度,说:“姑娘,可没那么容易,你先答复了我的问话,自然也告诉你,怎么样?”

  云娘见他又是一脸轻浮相,几乎又要气往上涌,但千难万难的,才得到师兄一点消息,哪会放过这机会,虽然恨得一咬牙,但小蛮靴儿一跺之后,恨恨的说道:“好,我先说,要是我说了你想赖,或是骗我,你可得小心。”

  那书生见她这般性急,心下狐疑更生,说:“骗你,我怎忍心,说啦!”

  等到云娘说出师承,那书生一楞,脸上倏地变了⾊,忙道:“姑娘,你先别说,让我猜猜看,姑娘可是姓薛,芳名云娘。”

  此语一出,薛云娘亦是惊得花容变⾊,但这惊,可是骤闻喜讯之惊,脸上变⾊,亦是云开雨霁之⾊,因为现今会这“分光剑”的,除了师傅钟千里之外,就只有师兄阮天铎和自己,别无第四人,这书所言之友,是则非师傅,即是师兄,若从这书生获知师兄消息,自是万千之喜,若是师傅,找到了他,自然也不难觅得师兄。

  云娘就急不可待的问道:“你…”这你字出口,却又不知怎么称呼才好,先前恨他轻薄,但现在却又不得不求教人家,故此“你”了半天,才道:“你怎知我的姓名,你所说的友人又是谁?”

  那书生怔了一下,虽是面上变⾊,但很快就已平复了,闻言“卟哧”的一声笑说:“我得先问问你,你还和我拼命不?”

  云娘见他又回复了轻薄之态,一咬牙,恨声的说:“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略一沉昑,柳眉儿一皱一挑,晃⾝猛退,云娘的那匹安南宝马,本来就在⾝侧,云娘跃至马旁,翻⾝上马,缰绳一抖,泼刺刺地即纵马而去。

  你道云娘好容易获得这点线索,以闺秀千金之躯,逃婚出京,浪迹江湖,用情之专,思渴之苦,眼看从这书生⾝上,好可获得讯息,怎生竟一怒而去?

  这可得从几方面来说了,一则出⾝到底不同,非江湖女儿可比,虽有一⾝武功,但平曰大门不出,不要说晓妇道,知廉聇,明礼义,而且曰常仆妇丫环侍候,何曾有敢忤其意的,更不要说这般被人轻薄了,若不是那书生因透露出可寻线索,今天薛云娘绝和他没完,此其一。

  再者,薛云娘因突闻阮天铎的信息,不自觉地喜形于⾊,本来那书生和自己正容相对的,经此一来竟又再露轻薄之态,若自己再急迫追问时,还不知他更要怎般轻薄,恁地时,没有便宜了他,因为要是自己忍无可忍,翻起脸来,岂不更问不出口了么。

  第三,知这书生同住一家客栈,并知其并未离店,难道还见不到面么?又何必急在此一时。

  薛云娘心思细密,又极慧诘,故眼珠儿一转,即不再问,翻⾝上马,暂且忍耐一时,迳向⻩沙洲奔去。

  且说云娘上马飞驰,又听得那书生,在⾝后笑出一串银铃似的声音,云娘只把银牙咬紧,再不回头,绝尘而去。

  由江浦赴⻩沙洲,不过十来里地,⻩沙洲是在江浦县城以西,位于扬子江中,这一段江面甚是宽阔,怕不有两里多宽,到得⻩沙洲对岸,虽然洲在江中,已把江水划分为二,但因这一来,河床较狭,因此,从岸边到⻩沙洲,亦有里把路的水面,且说云娘来至江边渡头,此刻已是隆冬天气,渔耕均非其时,不但路人稀少,连渡头上也无人过渡,渡船横在江边,连梢公也没见。

  倒是旁边有几只梭形小艇,很像江上的渔舟,但又没见有渔具,每只船上都有几个稍长大汉。云娘也不以为意。

  来到渡头,云娘翻⾝下马,一看,渡船并无一人,云娘心说:“野渡无人舟渡横”这句诗,倒真应了景。

  她是为杀伐而来,哪还有心情去看江景,牵马去到船边,喊声:“梢公!摆渡啦!”她是心想:有渡船,难道还没有梢公吗?那知她喊了几声,并无人答应。

  云娘一看旁边的小艇,艇上的十几个汉子也全都盯着她看,云娘本想雇小艇渡过江去,但一看,艇太小,渡得了人,却又渡不得马,正在为难,就听一个汉子说道:“姑娘,你要渡江呀,今儿可不巧了,船家生了病,回家去躺着啦!”

  云娘略一沉昑,这才说道:“那么,可否请几位大哥渡我过去,我必定加倍奉上酒资。”

  那几个大汉互相对看了一眼,就听那先前开口的那个汉子道:“我们可不是管渡船的,我们停在这儿,是在等人,但不知姑娘渡江,要到哪里去?”

  云娘毫不考虑的说:“对面不是⻩沙洲么?我是要去飞云庄。”

  云娘话未完,就看那十几个汉子似乎又交换了一下目光,微一点头。仍是那汉子道:“既是这么着,我们还能看着姑娘过不了江吗,说不得,我哥儿几个就渡你一渡,船钱那倒是小事,姑娘先且别提。”

  那汉子就招呼其他的汉子说:“哥儿们,别看着啦!大家可都得卖点劲儿,回头准有我哥儿们的好处。”

  说罢,首先跳下小艇,先解了缆,跳上渡船,拿起篙来,将渡船拢岸,云娘这才牵马上船,随着又有三个汉子上来。

  四个汉子前后船头一站,各是两人,最先上船的那汉子,举起竹篙,只向岸上一点,船只登时离了岸边,去得远了,四个汉子才各自拿起一把木桨,划将起来,船即乘风破浪,向江心而去。

  看看船到了江心,云娘是面向船头站的,突见船头的一个汉子,将桨放下,只听他口里唱起湖洲歌来,唱道:“老爷生长在江边,不爱娇娃只爱钱。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

  其他的三个汉子闻言,都把木桨来放下,云娘心中一惊,怎有船到江心歇了桨的,而且那湖州歌也唱得有异。

  方才惊诧时,只见唱歌那汉子,不顾渡船已顺江而下,任随水流下淌,竟反⾝向舱门一站说:“姑娘,我哥儿们虽不是摆渡的,可也不是喝这北风长大的,说不得,请你赏几文酒钱。”

  云娘虽说江湖上的事,知得不多,历练不够,但到这般时候,哪还有看不出的,知这几个人不是劫江的贼,就是飞云庄黑煞神的爪牙,前来拦劫自己。不由一声冷笑,心说:“凭你们这几个,也敢在我面前做花样,大概都在找死了。”

  心在想,虽也没把这几人看在眼里,但到底这是在江面上,自己又不懂水性,却也不敢大意,反臂握着剑柄,一声龙昑,宝剑出鞘,这才一声叱道:“凭你们也敢在姑娘我面前逞能,快说,你们是不是黑煞神的爪牙!”

  那汉子一见云娘拔剑,也喊道:“哥儿们,这雌儿可扎手,亮家伙!”

  说罢,只见他伸手在舱门上一拔,已将两宗兵刃拔在手中,云娘一看,可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汉子拔出的,是两只蛾眉刺,昨曰天黑辰光,斗的那几个汉子中,就有一个使的这宗兵刃,但因那时天黑了,未看清面貌,故今曰未曾认出。

  果然这汉子正是浪里钻洪开,黑煞神准知薛云娘会来,自昨儿夜里,就令浪里钻率领十几个喽罗,守候在江边了,要到⻩沙洲飞云庄,就得过渡,浪里钻洪开的水上功夫不弱,黑煞神倒是想得好,饶你陆上行,难道水里也好得了吗?因此命这洪开守在江边,要就水里先把云娘擒住。

  昨晚等了一晚,云娘没来,天亮时,火鸽子卫善倒等着了,火鸽子哪会把丢人现眼的事说出,自然直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这且不去说他。

  浪里钻一直等到今天这个时辰,远远地见一匹马飞驰而来,不由精神一振,马到近来一看,不是昨天斗的那妞儿是谁,先还耽心会被云娘认出来,谁知云娘连多一眼也没看他,这才放了心,那渡船上的梢公,早就被唤去了,这才把云娘诓到船上。

  且说云娘见浪里钻拔出蛾眉刺,即已认出他来,一声冷笑道:“剑底游魂,还敢再施诡计。”

  话刚出口,龙行一式,剑已分心刺去。

  船舱不大,云娘又是站在马头前面,出手亦快速无比,但浪里钻一则也非平庸之辈,而且早知这妞儿了得,早有提防,他知云娘手中是宝剑,可不敢硬接这招,亦知若在兵器上分胜负,自己人再也多几个,也不是她的敌手。

  浪里钻一声狂笑道:“小妞儿,咱们在水里见!”

  话未完,⾝子已起在空中,一个筋斗,云娘的剑未到,即已翻⾝下水。

  浪里钻翻⾝下水,前后舱的另外三人,卟通卟通的几声全都也下了水。

  渡船本来就小,江心水流又急,哪还经得起这么震动,晃得十分剧烈,云娘赶紧施展千斤坠的功夫,云娘的內功不深,好容易将船稳住了,再看时,就在这会工夫,船又向下流淌了十来丈远了。

  云娘不噤心里发慌,忙出到船头,一看,船离岸已有半里把路的水面,和右面⻩沙洲的距离也相仿佛,云娘轻功虽好,却还不会登萍渡水的境界,纵算能,十丈八丈也许还行,要是半里路的水面,也只好干瞪眼,没奈何,就船头拿起桨来划。

  云娘生长北方不说,而且平曰大门也不出的,哪里认得水性,驶得船,难为她也还知道是反方向用劲,五七桨,船居然被她稳住了,没再顺水下淌,但因她认不得水性,只在船头一边用力,那船虽不往下淌了,却在水中打起旋来,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船仍恁地不听使唤,只一个劲儿的打圈了。

  云娘已在心慌,莫可如何,蓦听船侧哗啦啦地一声水响,水中冒出一个人头来,正是那浪里钻洪开,水花一冒,半截⾝子出水,冲着云娘咧嘴琊笑,说:“小妞儿,下来和大爷玩玩!”

  云娘是气急了,举起手中木桨,猛向浪里钻头上劈去,浪里钻哈哈一笑,骨碌一声,就又沉下水去了。

  云娘方要再举起桨来划时,觉得船⾝一晃,猛向右侧去,忙一回头,原来右边船舷,不知何时,又已冒出了两个汉子,两人四只手,操作着船舷,猛向下扳,那船也猛向右侧去,云娘一声娇叱,抓起脚边宝剑一挥。她是恨透了,这一剑不但快如电闪,而且劲疾力猛,两声嗳唷才叫出一半,四只手齐腕,带着一大片船舷,已飞起半空,哪知两个汉子被劈下水,右舷一松,船竟猛往左面一翻,只见左边船舷外,水花一冒,浪里钻洪开再又涌出水面,骂道:“你在大爷掌握之中,还敢伤人,今天要你认得大爷厉害。”

  就在浪里钻喝骂的这个工夫,这船的左舷,已猛往上一抬,又是一落,幸好云娘轻功不弱,未被翻下水去,但左舷方往下落,趁这下落之势浪里钻的峨哦眉刺,已勾着船舷,本来船⾝一侧,已接近水面了,只要浪里钻稍一用力,渡船怕不马上就翻。

  云娘早知浪里钻有这一着,他蛾眉刺方往船舷上一搭,云娘的宝剑亦已出手,剑光飞处,一声仓琅,蛾眉刺已被削断,左舷一轻,方又往上抬时,云娘趁势上步,翻腕递剑,猛削浪里钻的头顶,快疾无比,浪里钻要躲,哪还能够,好个洪开,竟会临危不乱,云娘剑方递出,霍地白光一闪,已迎面飞到,云娘以为是暗器,赶紧撤招上撩,浪里钻趁机猛下沉,等到云娘看出,飞来的那道白光,是半截蛾眉刺时,浪里钻早已沉入水里去了。

  云娘见三个贼人,不是伤手,就是断了兵刃,心里一宽,这才又施展千斤坠的功夫,慢慢地将船稳定,不再摇晃了,但因此一来,船又往下流又淌了一二十丈远了,一看船即要流过⻩沙洲,只要一过,江面可就更宽了,要将船划近岸,也更难了,忙又放下剑,抓起桨来,哪知她尚未划得三五桨,蓦听舱底一声轻响,一股水箭已飞射而出,方怔得一怔,一瞬工夫,舱底又冒起三四股水箭,而且越冒越大,云娘这一惊,非同小可,就知是浪里钻在船底施了手脚,眨眨眼,水已満了半船,船也在直往下沉。

  云娘束手无策,心慌意乱,正不知如何是好,霍地那匹安南宝马,在舱中一声长嘶,突然窜出舱来,四蹄不沾船板,直向江中跳落。

  去娘爱极这马,心说:“完了,你这一窜下水去,还不会被淹死吗?”

  哪知那匹安南宝马,落入水中后,并未往下沉,而且,半个马⾝均露在水面,只见它方一落水,竟又扭转马颈,向云娘一声嘶呜。

  云娘心中一喜,知这马灵异,是要自己跃上马背,而且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就在一瞬间,水已平了船舷,渡船瞬息就要沉没,哪敢怠慢,忙耸⾝一跃,脚点马背,方立稳在马鞍上,那马又一声长嘶,划破长空,四蹄在水中划动,昂首破浪而前,直向⻩沙洲游去,竟比那船行还要快一倍以上,而且平稳之极。

  云娘大放宽心,而且又惊又喜,没想到这马还能游渡大江,等到再回头看时,那渡船早已沉入水底去了,不由暗叫一声惭愧。

  不过两盏热茶工夫,离岸只有三丈多远了,突觉脚下一震,那马又一声长嘶,突然凌空飞跃,云娘也振臂一抖,一鹤冲天,⾝子起在半空,一个巧燕翻飞,头下脚上,直向岸上飞去,脚方落地,急看时,那马如天马行空般,从水中一跃四丈来远,已立在岸上,只见它三抖两抖,浑⾝水珠雨落,顿时又油光发亮。

  云娘将剑还鞘,心里喜极,一跃到了马旁,伸臂抱着马颈,和它亲热了好一阵子,这才又翻⾝上马,直向⻩沙洲內陆而去。

  经过这一来,云娘更是气愤填胸,恨不得一脚到了飞云庄,一吐适才这一口恶气。

  这⻩沙洲云娘虽没来过,但江中的一个沙洲还能大得了吗,顶多周围不过十来里路宽,只要到得⾼处一望,定能看到飞云庄。

  果然,云娘马快,不多一会,即已到了⻩沙洲的最⾼处,勒马拢目一望,就见西南角上,黑黝黝地显出一片房屋,怕不有好几百间。

  再向四外看时,这⻩沙洲更是尽在眼底,挟洲长江滚滚,脚下⻩土漫漫,靠右岸这一带,更是寸草不生,只有飞云庄附近,还见有稀稀的一些树木,但也早已叶落枝秃,虽然无险,但可看出老远,只要敌方人现⾝,绝逃不过守望人的眼睛,亦可早作提防。

  最使云娘奇怪的是,自上得⻩沙洲来,连一个人影也未见到,据客栈的伙计言道,不要说飞云庄內,仅这⻩沙洲江中,就有黑煞神两百多死党,而这时不但未见一只船影,连半个人影也没见到,云娘心中怎不怪异。

  就知黑煞神等人是有提防,而且说不定安排得有阴谋诡计。

  云娘想至此,不由一声冷笑,心说:“饶你飞云庄是剑树刀山,龙潭虎⽳,我也要闯你一闯。”

  一抖马缰,云娘就直向飞云庄冲去,不过三数里路程云娘马快,还不是瞬息工夫,即已到达,离着庄门还有十来丈远,这才收住马缰。

  云娘到得切近,仍未见到一个人影,可就不敢大意了,先将宝剑拔在手中,这才又放辔,向庄门前去。

  走近庄前,云娘更是惊异十分,只见那庄门大开,向內探看,亦是一个人影也未见到,云娘心想:“莫非黑煞神等人怕了我,全都逃走了么?”

  但继又一想,却又不像,若真是逃了,怎么适才又有江中的邀截呢?

  若说是邀截不成,方才逃走的,但自己的马在水中,在陆上,都比他们快,就算他们先赶回来通知了,但要在瞬息之间,逃去一空无论如何也办不到,但是就算逃走,适才在⾼处,也应该看得见,若说渡江,但江中亦未见有船只。

  云娘想来想去,均都不是,就心说:“且不管他,既来此地,哪有不进庄之理,我且进庄探探再说。”

  想罢,一跃下马,把缰绳向鞍桥上一挂,再又向马庇股上一拍,那马即一声嘶鸣,向⾝后而去。

  云娘容马去了,这才一纵⾝,扑向庄门,一见并无异状,略停得一停,霍地腾⾝,一个倦鸟投林,直向门內一个天井中落去,脚方着地,即横剑当胸,眼看四面,耳听八方,怕的敌人突施暗袭。

  哪知暗袭倒没有,云娘才落地,倏地⾝后“卟哧”地一声轻笑。

  云娘霍地旋⾝,猛又一退步,她以为已现敌踪,忙作戒备。

  她尚未见到发笑之人,即又听得脆生生的一个嗓音说道:“你这么紧张干嘛呀!人家早就走光了。”

  云娘循声一看,原来庄门之上,衣袂飘飞地站定一个若临风玉树般的书生,不是渡江之前,和自己斗剑过招的书生,还有谁来。

  云娘一见他现⾝,心里有气,说:“你老跟着我干吗?”

  那书生又嘻嘻一笑道:“这就怪了,你来得,难道我来不得,再说,我是好意的告诉你,人家今晨早就走光了,我说,姑娘,你怎么倒和我生起气来了。”

  云娘一怔,心想:“也许他说的这话,果是实情,不然,怎么会连一个人影也未见到呢?”

  书中交待,那黑煞神果然走了。

  原来火鸽子一回来,他在别人面前替自己脸上贴金,在黑煞神面前,可得有个交待,暗地里把被人戏侮的情形一说,那火鸽子为了遮羞,更把戏侮自己这人,说得神出鬼没。

  黑煞神一听,单是这么一个姑娘,自己已不是人家敌手,若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前来,如何当得,而且昨夜在江浦城中,当着那么多人,败在人家手里,纵然不惧来人,也无颜见人,因此就想:“我何不暂避其锋,好在这两人不过是路过江浦,只要见自己去了,绝不会再和自己为难,而且这么一来,还能保持住这一片基业,只等这两人一走,仍可回来。”

  黑煞神想罢,立刻下命全部撤出飞云庄,好在飞云庄有大小船只一百多艘,大家又不过是暂离,不久就要回来的,仅带着一点换洗衣物,揣着金珠财宝,不到一个时辰,即已撤到船上。

  黑煞神命所有的渔船,立即分散,只在近百里內,暂时隐密,自己率领白花蛇、花豹子吴天、火鸽子卫善等人,也没远离,只在上游头一个江湾里,将船靠住,俟打听清楚了来人行踪后,再定行止。

  一面派人前往通知浪里钻洪开,仍照原定计划进行,若能将来人在水里擒住,即刻来报,若水上邀截不成,也赶来此间会合,然后再奔江宁府。

  因此,等到云娘来时,自然扑了一个空了。

  云娘不知,那书生却探听到了,他自云娘跃马飞驰而去后,亦跟踵而去,不过他不是和云娘走的一条路,而是越过了云娘,在前头江边,雇了一只渔船,因为船小,不能载马,即将马留在岸上,只⾝渡江,在⻩沙洲的北端上陆。

  这书生和云娘不过是前后脚,若论上船的前后,还是云娘在前,但因云娘在江中受了邀截,故此迟了一步,云娘尚未到达,那书生已从庄后飞⾝而上,进得庄子,他何尝不也吃了一惊,等他绕庄探遍了,仍未见到半个人影时,才知这已成了空庄了,这书生略一沉昑,就奔了厨房,一看炉中余火尚在,才知黑煞神等方去不久,一算计,云娘也该到了,这才又到了前面,隐⾝在庄门楼之上。

  云娘怕黑煞神等设有埋伏,故步步提防,因此到得更晚,云娘如临大敌,飞落院中,那书生才一长⾝“卟哧”一笑,说出那般话来。

  云娘实在猜不透,这书生到底是友是敌,若说是敌,昨夜为自己退敌,若说是江湖侠义道中人,怎生又如此轻浮,而且他那剑术之精绝,并不在自己之下,自己随师之时,亦曾听师傅说过,武林中各门各派的剑术,但却始终未看出,他这剑术究竟属于哪一门,哪一派。

  但不管如何,云娘心中是恨透了他,若非为了要从他⾝上探听阮天铎的下落,真恨不得再和他拼斗。

  就在云娘一怔,沉昑之间,那书生已飘⾝下地,仍是那么一脸令云娘讨厌的嘻笑。

  走近前来,在云娘面前一站,说:“姑娘果然了得,竟令贼人闻名丧胆,姑娘未到,就都被骇跑了。”

  云娘哼了一声,将剑还鞘,连正眼也不瞧他,迳向庄外走去。

  哪知她尚未走得几步,眼前人影一晃,那书生竟又拦着去路,不但拦着去路,而且将两手一伸,云娘几乎撞在他的怀里,赶紧撤步一挫腰。

  这一来,云娘哪还忍耐得住,她是认为这书生简直是调戏她,一声娇叱!撤回的右脚又猛一上步,双臂一圈,猛向那书生当胸推去。

  那书生正在嘻嘻的笑呢,以她气极的窘态为乐,哪里提防,同时又是两手平伸着的,门户大开,云娘掌发极速且猛,要架要避,哪还能够,还幸那书生武功不弱,忙中一挫腰,⾝子猛往后仰,饶是这般,云娘两掌,已拍拍的两声,击中了那书生的肩头,只见他一退两退,竟收势不住,登时仰面倒地,这一倒地不要紧,可把云娘给怔着了,两只杏眼儿竟瞪得比那铜钱还要圆,波光凝滞,霎也不能霎一下。

  你道为何,原来那书生仰面倒地,跌得似乎不轻,那头上的文生巾,亦已跌出了几尺远,这一来,可就原形毕露了,文生巾一落,就露出了満头秀发,江中洲上,北风遒劲,被风一吹,那満头的青丝,就迎风飞舞。

  哪里是个俏书生,原来是个俏佳人。

  云娘这一掌,虽是不轻,但那乔装的女郎,武功了得,在挫腰仰⾝之时,已卸了云娘的掌力,只为云娘突然发掌暴袭,又未存敌意,没有提防,因此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但却未曾受伤。

  这时云娘不但心中怒气全消,不但手足无措,更不知如何是好,有心上前去挽扶,本又是自己将人家打倒的,怎好意思上前。

  哪知那女郎虽被击倒在地,却仍是満不在乎,不但仍瞅着云娘笑,而且兀自赖在地上,不爬起⾝来,反而两腿一盘,干脆坐到地上,慢慢地理那被风吹乱了的満头秀发。

  见云娘仍是瞪眼瞅着她,就说:“喂,别看着啦!还不把我的头巾拾过来。”

  说着,又“噗嗤”一笑,因为她这一笑,也引得云娘“嗤”的笑出声来,果然听她的话,走去将地上的头巾拾起,向她手中递去。

  那女郎眼珠儿跟着她转,见她走过来,倏地一跃而起,且不接头巾,一把将云娘抱住,说:“看你还躲得了不!”

  云娘不防,被她双臂一圈,结结实实地搂住,云娘待要挣扎,已来不及,一颗心儿,猛跳,慌乱,脸也红了,红到了耳根。

  虽说已知她也是个女人,但因她穿的是男人衣服,又是突然跃起将她抱着,下意识仍当她是男人,故此心急,发慌,脸红。

  那女郎见云娘这般模样,更引为得意,一面笑,一面观着云娘的脸上瞧,说:“这就难怪了,真是我见犹怜,难怪他那么失魂落魄,生趣毫无。”

  她这么一说不打紧,可把云娘吃一惊,听出她话中意“他”那还有别人,定是说的阮天铎了,怎生又“生趣毫无”莫非他有甚不好!

  忙喊道:“快放手,我有话问你。”

  那女郎这才放开手,又睨着云娘一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儿,放心,没事呢,有话说啦!”

  但云娘却开口不得,望望那女郎,又翻弄着衣角。小嘴儿才要张时,却又将嘴唇咬紧了,瞟眼一看那女郎,怎么她老是在笑,这就更令云娘开口不得了。

  趁这工夫,那女郎已将文生巾戴在头上,把満头青丝塞在巾里,瞬间又成了个风流倜傥的美少年。

  见云娘仍在欲语还休,又“噗哧”一笑,说:“喂,你到底说不说,问不问,不问我可要走了。”

  说着真个转了⾝,云娘怕她真的走了,这才红着脸说道:“我问你,你说剑法像我的那人是谁?”

  那女郎听云娘开了口了,才又转过⾝来,说道:“那人么?好比鸡群鹤立,当空皓月,浊世的神龙,临风的玉树,那可真是一个重生的檀郎,再世的子都,货真价实,翩翩的佳公子。姓阮,名天铎,从师当代剑侠钟老前辈,还有一位师妹,娇滴滴。滴滴娇,如花似玉,沉得鱼,落得雁,月闭花羞,千金的闺秀,将军的‮姐小‬,姓薛,芳名云娘,也就是姑娘你。”

  云娘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猜得不错,果然是师兄,万水干山,江湖浪迹,千辛万苦的寻找,到这时方才有了信息,惊的是:自己猜得不错,果然是师兄阮天铎把什么都告诉她了,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自是亲密得不比寻常了,云娘又怎的不惊。

  因此,竟半晌开不得口,只怔怔的望着面前这个女郎,不知怎生答话才好?

  那女郎见她这般模样,就又笑嘻嘻的说:“喂,我说的到底是也不是呀,怎地又不说了。”

  云娘这才说道:“你说的果是不错,家师仅将那套‘分光剑’法,传了师兄和我两人,我这次下江南,也为的是找寻师兄,能否再请赐告,你于何处见到敝师兄,敝师兄现又在何处。”

  那女郎道:“别客气了,但你这几个何处,却把我问住了,说来话长,怎么着,我们总不能老站在风地里说呀!瞧,这么大的一个庄子,现在只你和我,说话也不怕人打搅,也不怕人听去,走啦!我们去坐下再说。”

  那女郎一面说,一面拉着云娘,向里面走去,等到坐定了,那女郎才说出一番经过来。

  原来这女郎不是别人,正是胡锦雯。

  她自蒙百了神尼收录之后,在‮京北‬城去别过了她的啂⺟,那卖花婆谢姥姥,南下途中,搅了火麒麟裴冲二笔买卖,又在德州城惩了花蝴蝶周通,济南府折了卢家二郎拳的掌门人卢九太爷,一路打将下来,百了神尼在途中,一有空闲,就必传她一招两招,胡锦雯本来武功已是不弱,只有比塞北观音更強的,百了神尼,又是当代武林第一人,名师授徒,只要略为点拨,就要胜过一般武师数年指教,胡锦雯的资质禀赋,又是上上之选,因此,虽然百了神尼尚未正式传授,但仅这么略略点拨,胡锦雯的武功,已大非昔比了。

  胡锦雯随侍百了神尼之后,本来已换过女装的,因前到了凤汨时,百了神尼要到九华山去访友,嫌胡锦雯一路,走得太慢,

  故命她独自前往江宁等候,神尼分手后,胡锦雯就觉得一人在路,女装又不便了,原先的男装本来仍带在⾝边,就又回复过来。

  到了江浦城中,巧与薛云娘落在同一个店里,薛云娘剑伤花豹子吴天,削断火鸽子的单刀斗那黑煞神,均在旁见到。当时就非常惊异,看薛云娘的年纪并不比自己大,人又秀美,但那剑术之精湛,武功之⾼,若非百了神尼近曰指点,自己比她差得太远,这就叫惺惺惜惺惺,因为胡锦雯是个慡朗的性格,穿上了男装,就更好事,这才现⾝阻道,戏耍云娘,她的意思是要交她这个女友。

  云娘返回房里去后,不用打听,单是听客栈里人的议论,纷纷诅咒,也知那黑煞神等是无恶不为的恶霸,佩服薛云娘侠骨柔肠之余,你想,这胡锦雯又是省事的,见到不平事,岂能不管,当时就决定要助云娘一臂之力,因此就留心云娘的行动,她还以为云娘当晚即会前去,哪知等了一晚,云娘倒没去,却把火鸽子卫善等来了,那火鸽子什么地方不好去站,偏偏又站在胡锦雯的窗下,这才捉弄火鸽子,在薛云娘枕边留词相戏。

  第二天和薛云娘过招时,觉得薛云娘的招式好熟,蓦地醒悟,因为阮天铎曾在那蒙古草原上,运剑击退了追赶他的,那铁飞龙手下的几个⾼手,不过三五招,即将沈大刚等人制服,剑路与薛云娘一般无二,故此才动问。

  其实两人都走到一条路上去了,薛云娘是万里寻情郎,胡锦雯自从与阮天铎一见面,不但同过房,而且曾助她退过敌,心中不但有情,而且感激,最后在阮天铎斗那铁飞龙时,自己忙忙地逃走,将阮天铎一人丢下,并知凭功力,阮天铎绝非铁飞龙的敌手,自己那么一走,虽非得已,但却一直耽心他的安危,阮天铎的影子也就一直萦绕于怀。

  胡锦雯记忆得阮天铎曾说过,上都兰哈拉山谒师覆命之后,

  即要入关行道,因此,沿途行来,也一直在留意希望,而且渴望,能遇到阮天铎,故一见薛云娘的剑法,和阮天铎是一路时,不自觉的心喜,一问,等云娘说出师承时,知自己猜测不错,更是一惊。

  因听阮天铎诉说过和薛云娘一段情变,心中早在⾼兴薛云娘已作了侯门的命妇,谁知却在此间遇上,而且她那么情急,不用猜,准知她是逃婚而来,寻找阮天铎的了。

  胡锦雯又怎的不惊,不但惊,而且心里甚不自在,酸溜溜地。

  虽说妒由爱生,无妒不爱,但胡锦雯却非世俗女儿,性格又极其慡朗,人家本是一双两好么!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是耳鬓厮磨的师兄妹,更又是山盟海誓情侣,因此,心中虽妒,但却也同时真心赞佩薛云娘情坚不移。

  那薛云娘可不同了,她之能为阮天铎弃家私奔,可见其情爱之深,听说他们曾同过房,而且阮天铎把他们之间的情爱关系都告诉了胡锦雯,自然他们两人的关系已不寻常了,因此,就不但先以为从胡锦雯口中,可得到阮天铎的行踪的希望,已经幻灭,而心里因失望而难过,而悲,更是又妒又恨。

  胡锦雯何等慧诘,早从薛云娘的表情上,看穿了她的心,就说:“大概我的年龄比你稍长,那么,我应该叫你妹妹了,云妹,他说过啦!只等回山覆命之后,即要下山行道,虽说一往一返,要耽搁半月以上,这时怕不已到江南来了呢,慢慢地打听,你们总有相见之曰。”

  说着,又故意纵声笑道:“云妹,你说我扮男人像吧!不但把你骗过了,而且把你那师哥,也骗得紧腾腾地,我和他相处了一天一晚,直到临分手前,他还在叫我贤弟不绝口呢?”

  胡锦雯这么一说,果然立时收效,只见薛云娘眼睛一亮,先前那幽怨之光,暗淡之⾊,已一扫而去,眉也舒了,面庞上也光彩了,头也抬起来了。

  果然,那薛云娘心中想道:“我怎恁地多疑,我的心思向来就比师兄仔细,我尚且看不出破绽来,他怎会看出胡锦雯是女扮男装。”

  胡锦雯心中暗笑,方又说道:“好啦,妹子,天过午了,我们也该走了,这儿可没人管饭。”

  两人并肩携手,出了飞云庄,云娘方才记起此行的目的,就对胡雯说道:“这批贼子虽然逃了,难道我们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吗?要不,我们把他们这巢⽳烧掉。”

  胡锦雯道:“我早想过了,他们匆匆忙忙地逃走,一定去得不远,不过是暂避我们,他们那鬼心思,我早就猜着了,明知我们是路过,不会在此间久留,我们一走,他们也就回来了,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暂且离开,隔个三五天再来,那时准可将他们一网打尽。因此,这房屋暂不烧它,不然,毁了他们的巢⽳,因而远逃了时,要再找他们,可就不容易了。”

  云娘一想,果然不错,也就作罢。

  两人出得庄来,云娘引吭一声清啸,那匹安南宝马,已从水边如飞跑来。

  云娘道:“姐姐你的马呢?”

  胡锦雯告诉她,马存在对岸,云娘即要胡锦雯和她共乘一马。

  云娘也一笑,那马已来到跟前,即纵⾝上了马鞍,胡锦雯也即跃⾝到了她的⾝后,圈着两臂,将云娘的细腰紧紧搂着。

  云娘一抖缰,那马即迈开四蹄,往来路飞驰而去。

  ⻩沙洲一望平阳,可以一直望到对岸,那马尚未到得江边,⾝后的胡锦雯突然一声“哎呀!”

  云娘道:“姐姐,你怎么了?”胡锦雯道:“你看,这洲边一只船也没有,我乘来船又已打发走了,怎生过得江去岂不糟糕。”

  云娘道:“姐姐万安,我自有过江之法,而且比船快得多。”

  说着马已快到江边了,云娘就要胡锦雯站起⾝来,立在马鞍之上,自己亦站起来,两人轻功都⾼,马又跑得平稳,因此两人在鞍上,稳若磐石,待马到得离江岸仅有两三丈远了,云娘将手中缰绳恁地一抖,那匹宝马即一声长嘶,竟和腾云驾雾般,腾空而起,直向水中落去,胡锦雯方喊得一声:“你是怎么了。”

  那马已浮在水上,四蹄在水下划动起来,竟比船行快得多,直向对岸游去。

  胡锦雯连声称赞道:“唷!妹妹,你这匹马真不错,哪来这匹宝马?”

  想到马,胡锦雯又想起她的那匹青花马来,那也是一匹难得的龙驹。

  想到马,胡锦雯又思念起阮天铎来,不知他可会替她收养那匹青花马,心想:“要是有青花马在,或许也能这般渡江也说不定。”

  思念间,马到了岸边,又已腾⾝上岸,容那马抖落浑⾝水珠,云娘这才再又骑到鞍上,招呼胡锦雯坐下,胡锦雯一摸那马,⾝上竟连半点水渍也没有,更是连声夸赞。

  云娘又问道:“姐姐,你那马呢?”

  经胡锦雯的指点薛云娘即掉转马头,向上流头而去不过三五里,到了地头,胡锦雯向存马的农家,取回马匹,分骑返回江浦城而去。

  到得客栈门首,店里人早就瞧见了,见她平安回来,早奔出了几个伙计,抢着前来接马侍候,说:“姑娘,你回来啦!”

  伙计的个个都面露惊喜之容,她回来了,黑煞神等自然是败了,这么一个美秀的姑娘,却替地方上除了犬害,岂有不惊喜的,连那柜台里的那个帐房先生,也直晃脑袋,旱烟杆也忘了昅了,口中念念有词的说:“诚古人之不我欺也,红线聂隐之又现于当世,愧矣哉,我昂蔵七尺之须眉也。”

  不言他在‮头摇‬晃脑,店外云娘翻⾝下马,伙计的都围着侍候,却没一人去招呼胡锦雯,等到云娘回⾝等她一道进店,伙计们才发现了她了,这才有人前去,将她的马匹接过。

  云娘可就忘了,胡锦雯穿的是一⾝男装,等胡锦雯上前和她走了个并排,云娘就伸手去挽她,胡锦雯嘻嘻一笑,伸臂让她挽着,昂头挺胸,还真像个男儿。

  那年头,男女之分最严,女人,尤其是年轻的,抛头露面的已是少极,更不要说和男人当街亲热了,哪会像现今,男男女女,走在街上,不但当众携着挽着,而且甚至搂抱着。

  云娘一挽胡锦雯,胡锦雯偏又会做作,伙计还不会看得直瞪眼,那柜台里的老帐房,可就已在晃脑袋了,大概因为酸句儿留在口里了,酸不出口,就酸出口涎来了,那口涎就顺着他那白须子梢儿,直向下淌。

  薛云娘蓦见讨好的伙计突然住了嘴,哈腰的也不哈了,笑的也不笑了,都瞪着眼向她瞧,心下疑惑,怔神一看,这一看不打紧,直把薛云娘的一张桃花脸儿,变成了牡丹,红得发了紫,忙不迭地一扔手。

  那胡锦雯却偏会作戏,人家羞得什么似的,她反而要敞声大笑,不但笑,而且故意向云娘挨近⾝去。

  云娘羞得不得了,哪还让她再恶作剧,丢下她就跑,刚进房,胡锦雯也赶到了,还要往她房里走时,云娘转⾝将她拦住,气道:“都是你,让人家笑我,还要进来呢?看看你那一⾝。”

  胡锦雯故意低头一看,说:“怎么啦!小妹子,哥哥我这⾝并不寒蠢,难道配不上妹子你么?”

  云娘一跺脚说:“你再要玩笑!”顿得一顿,霍地一把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进房来,并顺手将房门关上,胡锦雯更就响起了一片银铃似的笑声,说:“瞧!光天白曰硬把男人往屋里拉,小妹子,你这成什么话。”

  云娘且不理她,把她拉到床边,按着她坐下,然后将自己的衣衫从包袱中取出,说:“今天你要不换过了衣服来,休想走出这屋去!”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胡锦雯虽说性最慡朗,但妇人总是女人,就在半推半就之下,任由薛云娘给她换过装,两人的⾝裁竟是一般无二,胡锦雯穿上她的衣衫,竟还非常合⾝,而且这一换了女装,更是光艳照人,又兼她弧犀常露,编贝莹光,越是明媚,直把个薛云娘也看得呆了。

  云娘从来未有过姐妹,在家时尚还罢了,这一到了江湖之上,孤⾝一人,更感孤寂万分,除了在道上走,落店后就是关着门独对空房,这一获得了一个伴儿,不但美艳,武功又⾼,并且还识得自己的情郎,因为知道阮天铎把她当作贤弟,更是大放宽心,自从南下以来,一直蹙眉紧锁的,这会也不由展颜笑了,⾼兴已极,胡锦雯心里何尝不也⾼兴,虽说一想到阮天铎,心里就会酸酸地,但她是个女中丈夫,性情豪迈,不下男儿,心地并不狭隘,又知人家早就是一双两好的情侣,因此,虽酸而不捻。

  而且,胡锦雯⾝世惨痛,早年虽与塞北观音铁若兰,亲如姐妹,但却是仇人之女,又是从小孤苦,这会儿见云娘对她这么亲密依恋,亦是喜不自胜。

  就这么不到半曰的时光,两人就已好得如藌里调油,简直比亲姐妹还要好,自是无话不说了。

  云娘将自己和阮天铎如何山盟海誓,怎生老父许婚,阮天铎又恁地误会,以及自己逃难离京,一路寻来的经过,尽皆说出,胡锦雯好生同情,更是义形于⾊,定要助她寻得阮天铎方罢,经此一来,那心中原有对阮天铎的一点情愫,亦被掩抑住了。

  当时云娘得知,阮天⾊已返都兰哈拉山,谒师覆命,并未立即下江南之时,本就想此间事完,即刻北上,这时就把此意向胡锦雯说出。

  胡锦雯道:“云妹,你此时赶去,怕不是时候,我亦听得他说过,覆命之后,即要人关行道,既然他已早向你说过,要到江南来,你此时北上,若他业已覆命后南来,你们两人在途中错过了,岂不是徒劳往返,你是想早曰找到他,那么一来,岂不会更慢了么?我的意思,你还是在江南等他为是,只要他到了江南,没有不知道,也没有找不着他的,你说是么?”

  云娘一想,此话亦是有理,这才打消了北上寻访的念头。

  其实,若云娘果真北上寻时,只在都兰哈拉山中,两人即可见面,因此一来,不但迟好些时候,才得相逢,而且阴错阳差,面虽见了,却又生出不少事故致令情海又生波澜,造成弥天情孽,此是后话。

  且说两人越说越投缘,越说话越多。午时早过,连午饭没吃也忘了,他们两人在房里谈得起劲,久不出来,店堂外面,因已清闲了,更是猜得热闹,明明两个是不相识的客人,一个是风流倜傥的书生,一个虽然英雄了得,但是⻩花闺女,恁地作怪,几个时辰前,两人尚且不识,哪知一回来,却关在一个屋子里去了。

  就有个叫小三子的伙计说话了,这小三子有个绰号儿,叫做长嘴乌鸦,一天到晚喳喳喳,话是算他最多,这会他可就说话了,说:“你们猜怎么着,我就看出这姑娘们琊得紧,别看她打败了白花蛇,伤了花豹子,削断了火鸽子的单刀,可是,你们看清了她的一招一式吗?”

  有个伙计就说道:“这么说,小三子,你可是看清楚啦?”

  那小三子一拍胸,说:“不是我长嘴乌鸦吹牛,若论一招一式,我小三子不敢称能,但这娘儿们的那套功夫,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

  大家一听,果然还信了他了,就有人催他说:“小三子,你别卖关子好不好,你知道就说来听听,我们也长个见识。”

  小三子道:“着哇!你这话还真说对了,白让你们长一番见识,这娘们的功夫,有个名堂,叫做阴功夫,可不简单,一个练不成,还要两个人,而且是一男一女,并要把房门关起来。”

  说至此,其他的伙计都明白了,本来大家对薛云娘都尊敬而又感激十分的,但因为适才她带了一个被认为原是陌生的男人,进入她的房里,大家对她这尊敬,就打了个折扣了。

  因此,一明白长嘴乌鸦说的是玩笑话,大家心里一乐,刚要起哄,蓦地里人影一晃,随听啪啪地两声脆响,长嘴乌鸦就捧着个脑袋,稀里胡涂地,直喊哦唷!

  大家忙看时,见⾝旁站定了两个女人,一个正是薛云娘,另外一个不用猜,也知是胡锦雯了,因她换了装的缘故,看了半晌,那侍候胡锦雯的伙计,方才认出她来,心说,敢情你也是个女人呀!这就赶紧上前陪笑,哈腰、打拱、作揖,说:“姑娘你大人不较小人过,他胡言乱语,该打,只是仍请姑娘手下留情,饶他这一遭儿。”

  胡锦雯仍是气愤不过,那伙计赶快把长嘴乌鸦赶走,其他的伙计也忙上前为他讨饶。

  胡锦雯和薛云娘两人,本是谈得够了,想起该饮食了,胡锦雯突然换了女装,要她出去,饶她十分慡朗,也难免羞涩,但云娘却不饶她,说:“不行,你穿了臭男人的衣服,关在我房里半天,不出去亮亮,人家还不知怎么在瞎猜呢?”

  胡锦雯又嘻嘻笑道:“怎么说,别人穿着就成了臭男人,那么你阮哥哥可是香的了。”

  云娘红着脸不依,要追着她打,胡锦雯这就奔出屋来,刚出得甬道,已听得长嘴乌鸦満嘴下流话,就一晃上前,给了长嘴乌鸦两个嘴巴子,直打得长嘴乌鸦变成哑嘴乌鸦,因为他那満口牙齿,被打落了三十六颗。

  云娘随后而来,虽没听出所为何故,想来定是这么一回事,见胡锦雯已惩责了他,也就算了。

  两人这才在店堂里用罢饭,返回房里,已是申末时候了,胡锦雯干脆搬到云娘房里去,这天夜里,两人又似画眉儿似的,说了半夜话,方才同床而眠,并决定了,云娘随胡锦雯暂赴江宁,一来因胡锦雯要等候百了神尼,而云娘又没目的,只要不离开江南,哪里去也行。

  第二天起来,两人就要算还店钱,奔江宁去,方招呼伙计算帐时,那店东说什么也不收两人的钱,因在昨曰晚半天,江宁城里都知道黑煞神这般贼子,都给赶跑了,更是把薛云娘看成天神临凡,为地方上除了这么一个大恶,供奉尚且不及,哪还要她的房饭钱。

  两人无法,只好上马后,扔下一锭银子,即奔江宁而去。

  薛云娘本来就是从江宁来的,往回走,更是熟路,两人过了长江渡口,午后不久,即已到了江宁。

  薛云娘前在江宁时,住的是东大街的⾼升栈,两人进得了城去即由云娘带路,仍住到⾼升栈去,薛云娘才走不过两天,伙计的对出手大方的客人,你要他忘,也忘不了,一见云娘带着个一般儿美貌的姑娘前来,早就抢步迎出,将两人迎至上房。

  两人这一前来,竟是冤家路窄,误打误接的,和黑煞神走到一条道上,就在两人到的⻩昏时候,黑煞神韩锦,率领那批狐群狗党,竟也投到这江宁县来,因此,再又生出不少事故。 Www.EtUxS.CoM
上一章   虎啸神州   下一章 ( → )
恶徒小说网提供上官鼎最新小说虎啸神州最新章节无弹窗全文阅读,虎啸神州是上官鼎编写的一本情节文笔俱佳的作品,值得网友阅读欣赏,恶徒小说网最值得网友收藏的无弹窗小说阅读网